第15章 忆往昔15(1 / 2)

灵气共享,心神共通。

汉遥抬起眼,在她立下婚誓的一刹间,眼前顿时云消雾散,清明非常,近处晏昼婚袍上金线细绣的桃花花蕊,远处群山之巅伫立乔木的叶尖露珠,一花一叶,纤毫毕现。

更明显的,是空中浮游着的金色细丝,如柳絮,如牛毛,四处溢散在空气中,不断地飘荡游弋,自人身体中穿过。

这就是灵气,修仙的源头,千百年前,人们便是通过吸纳天地间丰盈的灵气进入己身,不断变得更强,直至超脱生死,羽化登仙。

在其他人看来,飓风愈刮愈烈,牢牢裹住汉遥单薄的身躯,但在汉遥眼里,每一寸的飓风,都是数以千计的金色细丝,它们自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卷来,溪河入海般流入汉遥的身躯,聚成一整片金色的光晕。

沈相看着狂风中汉遥猎猎的衣裙,一瞬间想明了一切,心里猛地一颤。

果然,飓风中央,流金般的灵力一点点升腾而起,金光四射,照彻了混乱而昏暗的婚堂,风卷地动,桌椅摇晃,红绸被飓风撕裂,猩红的碎片抛向空中,婚堂正中的龙凤花烛猛地坠落,银色的烛盏哐啷坠地,洒下一连串滚烫的烛油。

汉遥伸开手,少女幼嫩易折的指骨逐渐抽长,浮现出冷玉一样的色泽,她低头,满是血污的粉色衣裙渐渐变暗变深,银色的暗纹活虫一般游上来,淌过她的暗红色的衣袍。

她的身形逐渐变得高挺,墨色的长发瀑布一般垂下,长至脚踝,之前自她裙下渗出的乌血汇成了一小片深色的血泊,荡着微微波澜的血水映出了她原本的容貌,清冷而漠然,让人想到无边的天河与寂寥的空山。

汉遥抚上眉尖,右眉之上顶着一枚小小的痣,破了她春柳一般温婉和煦的眉目,无端显得阴鸷。

这是她原本的容貌。

真是好久不见。

汉遥勾了勾唇,眼中却没有笑意,她往外看去,常人眼中蔚蓝的苍穹,在她看来却是一片漆黑,无边的黑云凝聚在长空之上,死气如雨滴般坠落,混沌而邪恶。

她伸出手,接住那坠落的死气,血腥味扑鼻而来,汉遥瞳孔一缩,回头望向晏昼,“你们到底杀了多少人?”

晏昼面色惨白。

汉遥看向婚堂内化作两团黑雾的织娘和文斐,凝神于目,眼前出现了他们生前的模样。

织娘穿着一身洗旧的罗裙,鬓边插着一只包银簪子,同她做恶灵时的模样并未多大改变。

而文斐,果真生着一张清秀的郎君面,身上穿着月白色裹青边的长袍,袍上绣着暗色的花纹,曲折蜿蜒,是沧浪的纹路。

这样的服制,汉遥也见过。

那是在她年幼时偷跑出府,跟着送葬的队伍,一路走过长街,在那些哭悼的人手中看到的陪葬衣冠,是泽洋学宫枉死学子的服制。

是了,她怎么忘了,晏昼早夭的兄长晏茂,小名便唤作桐奴。

当年,泽洋学宫死伤者众,连带着晏家千娇万宠的嫡长子晏茂,也死在了邪魔手中,也是因为如此,众人才会对晏家说的“邪魔作恶”一事深信不疑,毕竟晏家也是无辜的受害者。

“泽洋学宫,三千学子,皆葬身魔腹。”

恍惚间,汉遥又看到了那一片片委顿的白幡,老妇人的双眼如鸽血红的宝石,那里是望不尽的绝望与悲戚,自乌云中坠落的死气如人们喑哑的呼喊,要刺穿她的耳膜。

沈寂和晏昼怎么敢?

汉遥回头,高高的祀塔在死气中伫立,灰白无言,她提起脚尖,飞身跃至塔前。

祀塔还是那般,通体漆黑,不可望尽,汉遥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前通天的黑塔已成了一根雪白如玉的细长伞骨,内里尽是翻腾的黑雾,黑雾中,无数张看不出原本面目的狰狞头颅横冲直撞,却无法逃离中空的伞骨,只能发出野兽般的“嘶嘶”声。

汉遥掌心凝出一片熹微的暖光,灵力自指尖蔓开,如数条柔软的长蛇,围绕着祀塔,不断生长拉伸,逐渐将整座祀塔围住,正在坠落的死气自空中停住,凝成一颗颗黑珠,以祀塔为中心,漆黑的云层裂开一道圆形的口子,温暖而轻柔的金光自穹顶倾泻而下。

汉遥将全副心神凝于掌心,闭上双眼。

下一刻,恶灵的记忆纷至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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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是李家村唯一一个识字的后生,人人都说他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子。

村里有个老秀才,家徒四壁,平日里靠给人写信混日子,年幼的李大每次砍完柴,从山上到家里,石子路边就是摆摊给人写信的秀才,他擦擦汗,抱着一大捆木柴,就蹲在旁边看秀才写字。

秀才怎么写,他也怎么写,捡了根细树枝,在泥里比划。

老秀才觉得小娃娃有趣,就把秃了大半的毛笔沾上清水,让李大在石头上写两个字看看。

李大写了,写得比老秀才还好。

老秀才还不至于和这么一个小孩置气,他看着石头上的水字,看来看去,看得日头落了,字也没了,觉得确实是好,第二日,让李大沾了墨,在他的纸上好好写一回。

这下更是端正秀丽,老秀才起了爱才之心,每每有人托他写信,他都要把那张大字拿出来让人看看,一边拿一边夸,于是全村都知道了,李大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但也只是觉得,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更何况念书要的不只是一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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