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恩慈山9(1 / 2)

三月初三,互换佩剑。

天朗气清,和畅晓风送来旖旎花香,沈府外的两侧繁茂桃花一夜之间,次第盛开,怒放吐蕊,连绵的红灼至天边,落花如雨。

沈相拂去汉遥肩上粉瓣,汉遥今日盛装打扮了一番,苍白的脸色被胭红脂粉遮盖,显得含羞带怯,绣着金线的粉色长裙垂曳及地,在白日里熠熠有光。

沈相满意地笑了笑,将重剑交到汉遥手中。

剑身沉重,剑刃粗钝,长剑上覆满了红锈,信手接过糙粝如砂石。

这老匹夫。

给她一把旧剑就罢了,还事先用傀儡丝缚住她的四肢,就这样怕死?

汉遥心中暗骂,面上却仍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接过剑时甚至抖了抖,险些接不住。

沈相倒是早有预料,借力扶起她持剑的手,温声道:“去吧。”

汉遥转身一望,掠过绵延红绸,行过瘦窄的两心桥,灼灼桃花尽头,晏昼正捧着他的佩剑。

昶国尚武,人人皆以习剑术为荣,晏昼更是其中翘楚,他的佩剑“长虹”便是及冠时圣上钦赐,剑身薄而亮,锋芒毕露。

汉遥也见识过,只觉得名过其实。

她曾见过另一个人的剑,流波送月,潮水带星,出鞘时雪光一片,真是绝色。

论剑,晏昼还是差得太远。

这段路并不短,临行前,为她点口脂的青儿还艳羡道:“小姐真是好福气!奴婢长这么大,还未见识过这样长的姻缘路。”

一旁端着铜盆的黛儿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想必小姐的姻缘也定能长长久久。”

姻缘路,便是交换佩剑时女子走过的路,按照习俗,女子走此路时脚不能沾地,所到之处,需以红布铺地,绝了秽气。

寻常人家为了省下红布,姻缘路往往较短,有时就在家门前。而权贵之家为了争面子斗富,便会将姻缘路设得极长,连铺地的红布都生出许多讲究,绸最优,缎次之,布再次之。

自此,又生出另外的说法来,有说红布的色越鲜艳,越能隔绝秽气,有说姻缘路越长,夫妻的姻缘也就越长久。

说到底,都是为了迎合权贵罢了。

姻缘路的长短,汉遥自然不在意,但这两心桥,她却分外留心。

这样薄薄的一道木桥,走过百年,风吹日晒,老化破损,不是再自然不过吗?

汉遥被侍女搀扶着走上桥头,木桥微微颤动了几下。

扶着汉遥掌心的侍女似乎有些不安,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是时候了。

汉遥心中默念。

“啪!”

一声脆响,木桥从中断裂。

汉遥同侍女扑通一下落入水中。

桥离水面并不远,不会有性命之忧,汉遥推开侍女,自顾自向下沉去。

河水极深,汉遥直往下沉,昏暗的水底,模糊中,只见一头青丝如海草般飘荡。

化作汉遥模样的织娘早已潜伏在了水底,她冲汉遥眨了眨眼,接过汉遥手中生锈的重剑,便双腿游弋着向上浮去。

而此时,岸边已乱成了一锅粥,晏昼顾不上礼数,拿着剑疾驰而来,驻守的侍卫也纷纷跳下水中。

“救、救我!”

织娘适时浮上了水面,故作痛苦地握上晏昼的脚踝。

晏昼连忙放下剑,将浑身湿透的“汉遥”抱起,她眸光闪闪,像是受了极大惊吓般,缩进晏昼的怀中,雪白的臂膀柔弱无骨地勾上他的脖颈,如一条冰冷的水蛇。

晏昼低头,正好对上“汉遥”楚楚可怜的双眼,微红眼中仿佛满是依赖与爱慕,让他一时间竟愣了神。

晏昼看着“沈汉遥”朱唇轻启,声音如惑人的妖魔。

“谢谢你啊,晏公子。”

话音刚落,重剑没柄而入。

周围人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便见“沈汉遥”如一只灵巧的雀儿,跃下了晏昼怀中,转身向东方跑去。

在她身后,晏昼的锦袍已被鲜血浸湿,洒下一串乱红。

沈相也赶了过来,正撞见这一幕,面色铁青。

他的傀儡丝怎么会失效?

沈相咬牙道:“沈小姐发了癔症,快去追!”

互换配佩剑之日,丞相独女沈小姐当街刺了未婚夫一剑,逃上鬼山,众人哗然。

沈相同侍卫追去了鬼山,晏昼被仆役送回了府,围观的人也作鸟兽散。

无人注意的水底,汉遥动动僵硬的嘴唇,对着文斐缓缓开口。

沈相的傀儡丝没有失效,她还是动弹不得,但唇舌却没有被束缚住,她一字一字做出口型。

去——恩——慈——山——

文斐点了点头,化作黑雾,将汉遥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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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魔山上未必有邪魔,就像走过两心桥的人,未必两心相许。

邪魔山的山名如何得来,已无从考究,或许只是读音相似,受后人曲解,又或许真有过邪魔。

但近年来,邪魔山反倒是唯一不受邪魔侵扰的净土,长居此地的人也奇异地无病无灾,寿数极长,仿佛有神灵庇佑,因此多年前,邪魔山便已了改名字,叫做恩慈山。

文斐将汉遥托至山下,傀儡丝便尽数崩断了,和画符的手艺相比,沈相控制傀儡丝的手艺还有待精进,不过十里路,就已控制不住。汉遥活动了阵手脚,将文斐纳入袖中,爬上了山。

恩慈山山腰伫着个城隍庙,山顶立着个恩慈寺,山不算高,远远便能瞧见一片红色的瓦檐,沉静的钟声自山顶悠悠而来,佛偈声声,如人间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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