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入祀塔7(2 / 2)

那是一个倒挂着的血人。

晏昼站在塔顶,手中握着一方血色的罗盘,盘中央,细长的指针微微颤动着,嗡动片刻,指向了有瑰丽符文的一侧。

凶。

他眼皮微微一跳。

下一刻,一声尖叫划破空中。

晏昼低头望去,塔底,汉遥正跌坐在地,艳红的鬼火四处流窜,不过须臾,已经唤醒了上百个怨灵。

沈相的话犹在耳侧。

“明日,你带她去祀塔,试试她的记忆。”

晏昼皱了皱眉,“她的躯体已经死了,要如何试?”

沈相自袖中拿出罗盘,血色的暗纹如有生命般默默流淌,“用这个,召出塔中的怨灵。”

晏昼一怔,“她服了十六年的药,那群怨灵恐怕会活吞了她。”

沈相语气淡漠,“留个壳子就行。”

晏昼垂眸,正看到汉遥躲闪不及,被头顶的怨灵一击落在腰腹,发出沉闷的声响。

汉遥拖着身体爬开几步,又被狠狠掼在地上,衣裳下的躯体诡异地弯折着,像是想蜷起身体,却无法做到。

晏昼知道,她的肋骨已经碎了,怨灵的攻击如尖刀一般,将她的五脏六腑搅得乱七八糟。

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汉遥呕出一大滩灼热的血,烫而腥的血液引来了更多怨灵,他们抓住她的脚踝,像拎起一只的袋子般倒拎着她,血液止也止不住,混着深红的内脏碎片自她口中大股大股的涌出来。

晏昼握紧了罗盘。

血腥味渐渐淡去了,晏昼听到一阵令人齿冷的咀嚼声。他猝然睁眼,失了人形的怨灵如一片片混沌黑雾,细长扭曲的四肢如怪物的触手,死死缠绕住汉遥瘦弱的身躯,一排排腥臭尖利的黑齿无情正地噬咬着她的身体,而她已经无力反抗,闭上了眼睛。

够了!

晏昼拨动指针,血红的符文暗淡下去,连带着塔底跳跃的鬼火一同湮灭,上百怨灵一震,纷纷四散而去,塔底再度恢复了寂静,独留下遍体鳞伤的汉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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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爱伤势过重……恕在下无能为力。”

笼着暖香的床帐中,汉遥静静睁开了双眼。

一墙之隔,交谈声并不清晰,汉遥伸长脖子,推开小窗的一条细缝,疏疏竹影间,沈相背对着她。

“不是让你治好。”

“那、那大人的意思是?”

“缝好她的伤,不要让外人看出异状。”

“是,是。”

汉遥垂下眼珠,眼神清醒无比,她卷起袖袍裙角,狰狞的伤口处,丝丝黑雾渗了出来。

汉遥不动声色地将黑雾按下皮肤,躺回床褥。

深夜,大夫提着药箱自小门匆匆离开,今夜无星无月,他想着那女子周身的伤痕和铁青的面色,冷汗涔涔而下。

行医多年,他怎会看不出来?他诊治的那位“小姐”,分明是一具尸体!

高门宅院少不了腌臜事,但为死人治伤这件事,倒是第一回遇见。他一贯侍奉贵人,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沈相权势浩大,只手遮天,府中少不了医师,怎会分不清活人死人?分明是刻意如此。

躯体已亡,再好的灵丹妙药也无法使人痊愈,他推说伤势过重,只是权益之举,好在沈相也从善如流,应了这个说法。

想起白日的一切,他更是忐忑,脚步更快了些。

远远瞧见前方,地上一小块白晃晃的,大夫低头一看,是一点白光。

无星无月,这光从何而来?

他回过身,一面雪白的刀面立着,反射出一片白光。

天边扑簌簌飞过一群寒鸦,汉遥直起身,朦胧的光晕透过纱帐蔓延过来。

她卷起袖袍裙角,手臂和大腿上躺着密密麻麻们疤痕,黑色的缝合线如蜈蚣的触角,触目惊心。

她细细看过每一条疤痕,最后抬起左臂,举至眼前。

灯光昏暗,却仍能看清那白皙皮肤下凸起的纹理,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像是要极力冲破皮肤。

那是一张人脸。

汉遥扫视一圈,自她回府后,剪刀细簪便被全部收了起来,连房间棱角处都被磨得圆滑。

没别的办法了。

汉遥蹙了蹙眉,用牙齿咬下了缝好的黑线。

伤口破开的即刻,几团混沌的黑雾冲了出来,凝在空中,他们没有人形,只有一颗头颅,头颅上的五官几乎要融城一团,分不清眉目,只能看见一个硕大的空洞,层层排列的尖齿闪着寒芒。

三团黑雾在空中停滞半晌,又疯狂地扑上她的伤口,吮吸袒露的血肉。

汉遥嘲讽一笑,“你们来晚了,来早些,还能吃上新鲜的。”

说罢,侧身拿出服药的瓷碗,残余的药汁挂在碗壁,粘稠似血。

“吃吧,这才是你们的精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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