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肉炉鼎4(1 / 2)

深蓝的乌云密罩在穹顶,蔽日遮天,恍若将掀起一场急雨。春日一贯昼长夜短,明明还未入夜,天地却已浸在了一片乌青中,处处泛着晦色的紫光。

沈相从跪地的丫鬟手里接过瓷碗,碗中的药汁浓黑如墨,轻晃一下,便雪白的碗壁边挂上紫红的药渍。

“遥儿,”沈相语气轻慢,“先喝药。”

无人应声。

“喝吧,快凉了。”

汉遥如梦初醒,白着脸接过药碗。

温热的感觉顺着指尖传来,她无端想起晏家那口人肉做的鼎,心神一紧。

要喝吗?

汉遥心乱如麻。

她被沈相和晏昼“送”回府后,便一直伺机逃走,但沈相早有准备,府中防守严了一倍不止,她的院子尤甚,连沐浴更衣都有七八个丫鬟守着。

为了找到疏漏之处,她一路谨慎,处处留心,却意外发现窗侧的青竹倒了两支,昨夜还长得极好,今日已自根部发青发乌,委败不堪。

不光如此,昨夜她泼药的那片地已成了深褐色,寸草不生。

看来这药大有问题。

汉遥垂眸,从前不知道尚不觉得如何,如今一看,药汁紫红微腥,竟像久陈的人血。

她抬眸,正对上沈相的眼,他还在盯着她,目光慈爱而专注。

但仔细一看,又觉得那双眼睛乌沉沉的,无一丝光亮,像是被人画上去的。

不能不喝。

汉遥咬紧发抖的牙齿,将碗沿送进嘴中。

温热的液体触到唇舌,竟微微翻涌起来,像是有生命一般,汉遥瞳孔一缩,下意识便要作呕,她强行按下胃里返上的酸水,眼一闭,一碗浓药尽入腹中。

汉遥放下碗,已是冷汗直下,湿透脊背。

沈相的笑容变大了些,伸手刚想接过,却目光一滞。

汉遥顺着他的目光往下。

瓷碗晃动着,发出不和谐的脆响——

是她的手在发抖。

沈相接过碗,抚上她的手背,冰凉而汗湿。

“怎么了?很害怕吗?”

汉遥勉强道:“爹……我……我有些冷。”

“那爹让人再去烧些炭盆?”

汉遥把手一抽,缩进被子里,故作孩子气道:“不要,再烧又太闷了。”

说罢,把被褥一盖,只露出一双眼睛,“爹你回去吧,我要睡了。”

沈相走了。

眼见着最后一盏烛火熄灭,汉遥轻轻掀开了帘子。

阿施还在休养,床脚蜷着的是个面生的小丫鬟,年岁小,性子却警觉,汉遥的脚还未沾地,便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眸。

侍女声音清脆,“小姐要做什么?”

汉遥不动声色地收回脚,眼睛在侍女手上扫了一圈,淡淡道:“我有些恶心,将痰盂拿来。”

侍女闻言,身子未动,只垂眼紧张道:“良药苦口,小姐千万莫将药吐了,伤身得很。”

“伤身啊……”汉遥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谁告诉你我要吐药?”

侍女唇角一绷。

汉遥笑意未减,声音却冷了下来,“是我爹吩咐你的?”

侍女“扑通”一声跪下地,捏着绢帕的指尖用力得发白。

“小姐恕罪,是奴婢妄加揣测,惹……”

“好了,”汉遥打断了她的话,伸手牵起她的指尖,柔声道,“和你开个玩笑罢了,跪什么?”

侍女战战兢兢地站起,只见汉遥唇角微翘,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我嘴里苦,你给我拿些蜜饯果子来,就在妆奁下头。”

侍女如释重负,应了声是。

在她身后,汉遥捏着藏在被褥中的衣带,轻手轻脚踩下了床。

侍女还在妆奁下的抽屉里寻着蜜饯果子,眼前倏地掠过一道白影,一根衣带飘飘然落在了她腰间。

不等那她回神,汉遥一把捂住她的唇舌,又将衣带狠狠收紧,侍女剧烈挣扎起来,汉遥翻身压住她的手脚,三下五除二捆了个扎实,又用绢帕塞住她的嘴。

眼见侍女出不了声,汉遥这才撑着膝盖勉力站起,气喘不止。

她卧在床榻时早就试过,那碗药一进她的身体,便被吸纳完全,就算将食中二指搅到咽喉也无法吐出。

方才的一番话不过是遮掩,汉遥说话时细细摸了这侍女的手掌,柔嫩光滑,不见一丝茧皮。

如她所料,这侍女果然不是习武之人。

汉遥扒下她的衣裳穿在身上,又给她换上了自己的寝衣,将人藏在床褥间,用被子盖好。

翻开妆奁,那把包金的剪子已经不见了,汉遥心道不妙,只好挑出一支尖细的金簪藏在袖间,又拿出了那支青竹簪。

一夜之间,琉璃子竟再度变得澄明剔透。

汉遥心中讶然,顾不上太多,束上丫鬟的发式,又用青黛和着脂粉扑满了双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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