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红月牙2(2 / 2)

少了一枚掐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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昶国有个风俗,每逢三月十八,便要画红符,贴红纸,挂红绸,于神庙之前大烧红焰,以祭祀神君。

传闻开天辟地之时,世上有三大邪魔,其一好食人眼,其二好食人耳,其三好食人心,凡人苦其久矣,后神君既出,灭尽三魔,又传下《除魔神鉴》,供凡人自卫。

如今《除魔神鉴》早已遗失,上古传说也渐不可闻,但画红符,贴红纸,挂红绸,大烧红焰的御魔之法却传了下来,成了昶国风俗,每至三月十八,举国一片朱红。

汉遥深锁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这一风俗也是半知半解,如今出了沈府,入目一片灼灼,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今日是三月十八。

她自幼便在沈府,养得弱柳扶风,走不了几步便气喘连连,心头好像压着一块巨石一般。沈相说府外风大路窄,还有邪魔强盗出没,从不让她出府,她竟也毫无异议,顺承地应下来,在府里呆了十六年。

如今一想也是奇怪,她为什么从没想过出去呢?

更奇怪的是,一踏出沈府,她的身子竟陡然轻便起来,呼吸也顺畅许多。

“小姐,这边。”阿施轻轻拉了下她的袖袍。

汉遥点点头,小步走进一条小巷。

她想了一夜,断定之前种种绝不是梦,那玉簪也有大问题,于是天刚亮,便软磨硬泡让阿施带她出沈府,她要去找晏昼。

阿施本是不允的,但汉遥拿起剪子就往脖子上比划,直把阿施吓得魂飞魄散,不应也应了。

晏家封号“尚祀”,和供奉的神君颇有渊源,因此对祭祀一事也格外看重,汉遥一看,举府上下无不点朱披红,丫鬟仆役全赶去做了准备祭祀的活计,她和阿施在门口等待许久,依旧没等来传话的小厮。

趁阿施还在同侍卫拉扯,汉遥闪身便进了晏府,较之市井,晏府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石栋木梁被红布裹得严严实实,穿堂内外各摆一只火盆,烧着红彤彤的朱炭,府邸内灼热得像火海油锅。

邪魔真的怕这些东西?

汉遥心中暗诽,沿着人迹罕至的小径小步而走,不多时,迎面走来两个红衣丫鬟,厉声道:“你是哪个院的?”

汉遥心道不好,搪塞道:“我……我是晏公子院里的。”

丫鬟柳眉一竖,“我们便是晏公子处的,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可恶,看来遮掩不过了,汉遥咬了咬牙,转身便逃,那两个丫鬟也觉出不对,大喊“站住”撵了上来。

汉遥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慌不择路,一通左拐右拐,不知穿了几个回廊,堪堪跑进一处院子,她撑着墙边急喘几口气,回过头,来路幽深,那两个丫鬟已然不见了。

这里既不像厢房,也不像待客厅,若不是门口这一炉大鼎,倒是挺像祖先堂的。

忽然,汉遥只觉发鬓微动。

四周无风,是她的发簪在动。

汉遥赶忙抽下髻上的青玉簪子,原本冰凉的玉握在手心,竟意外的灼烫,坠在簪尾的琉璃子剧烈地抖动着,对着日光一看,里头的血线正在横冲直撞,疯狂缠绕。

血线越聚越多,越长越密,带着整只青玉簪子震动起来,“咻”地一声飞了出去。

汉遥抓握不及,只能眼看着簪子飞离手心。

而就在玉簪脱手的那一刻,明澈的苍穹陡然晦暗,黑云压顶,一道白电劈下,只听“啪嗒”一声,竟下起急雨。

冰凉的液体滴在脸侧,汉遥一抹,黏腻腥臭。

这不是雨,是血。

恰此时,天边一道惊雷闪过,白光下,青铜鼎被血雨洗刷千遍,露出真身,人皮为面,人骨为柱,那盘区虬结的纹饰,分明是一张张人脸。

汉遥也看清,她那支青玉竹簪,此时正死死地嵌在鼎面,正中人脸的眉心,琉璃子“嗡嗡”地颤抖着,极力想要钻进鼎中。

顾不得其他,汉遥冒着血雨疾步上前,一手紧紧握住簪尾,另一只手撑住人皮鼎,试图将它拔下来,簪尾的琉璃子灼烫无比,人皮竟也微微温热。

难道这些人还活着?

她不寒而栗。

不,不对,手下的人皮越来越烫,她费力仰头,只见鼎口红光闪烁,滚滚浓烟扶摇直上。

三月十八,神庙之前大烧红焰,祭祀神君。

汉遥大叫不好,连忙松开双手,连滚带爬离开院落,但早已不及。

只听“轰”地一声,一刹间,天地失色。

巨大的红焰冲天而起,如腾飞巨龙,呼啸向上,仿佛要冲破苍穹,浓郁的黑云猛地散开,血雨蒸发在半空之中,四周陡然亮如白昼。

汉遥仰天而望,赤焰已射到了最高处,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红色光晕,须臾之间,火团便四散开来,一颗颗灼热的火种自穹顶坠落,挟着流火掷下,力有万顷。

赤焰近在眼前,红光照亮了她满是血污的一半侧脸。

她避无可避。

然而,就在此时,顶上投来一片暗色阴影,汉遥睁眼,一张半新不旧的破伞面立在她头顶上。

火石扑来,只听“叮”地一声,那缺了大半伞面的纸伞金光大盛,绚丽的金色符文自伞面腾起,火石撞在金光上,登时碎成数块石子。

她顺着伞柄往下看,持伞的是个灰衣男子,她倒在地上,只能望见他握伞的手,瘦骨嶙峋,半透明的皮肤下几乎可以见到根根蓝色经脉。

汉遥听见一声轻笑,男子俯下身,冰凉的衣袍掠过她颤抖的指尖,汉遥看清了他的样子,眉目锋利,灿灿然金光笼下,在他眉间投落一段陡峭的阴影。

男子望着她,眼中是显而易见的嘲讽。

“沈君,多年不见,怎么落得这样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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