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20(1 / 2)

在这段时间里,后镇煤矿被欺负苦了,除了遭受社会人偷盗抢之外,松仁市主管生产的领导要求后镇煤矿停产整顿,声称在检查中发现安全隐患。后镇煤矿被迫停产,矿工怨声载道,自己工人干脆也加入了偷的行列,白天停产在家,晚上出来,到矿上偷东西,运到外头卖。

小飞所谓的被抓进看守所,就是摆摆样子,来去自由,吃喝不误,更荒唐的,晚上他还招人来看守所赌钱,把一个看守所搞得乌烟瘴气。至于案件本身,毫无进展,没有头绪,抓了几个人,也是无关紧要的人,提起诉讼更是遥遥无期的事儿。

这种情况,让大松市府震怒,大领导三令五申,亲自询问,松仁市官员竟然充耳不闻,有令不行,不是不尽职,完全就是渎职。后镇矿领导添油加醋的往上打报告,从省里走了关系,毕竟后镇煤矿是省里人的了,虽然离的远,也是自己的利益,省里人也过问了此事。大领导使用雷霆手段,既然县官不如现管,那我就直接撤了你的现管。

平地一声雷,松仁市又出了爆炸性大事件,松仁市主管治安和生产的两位副市领导被撤职,公安局一把手安局长被停职,多名官员陆续被问责。

一日之内,松仁市连收到三条人事任免令,大松成立督查组,直接进驻松仁市接管主要工作,然而这都不打紧,真正让松仁市全体官员心慌慌的是,平城大哥抱病住院,将一切工作交给了新任大领导打理了。

任免令上午发下来,下午,小飞和安局长在看守所的所长办公室里关着门谈,不知道里面两位在里面说什么,整整说了一下午了。刘所长在外头一趟一趟的踱步,安局被撤了,调查组进驻,下一个撤的就是自己了,刘所长和热锅上的蚂蚁差不多。不光刘所长,几乎所有的官儿们,都坐立不安了。

第二天,调查组进驻,松仁市一把手热情迎接,和调查组长把手言欢,好像期盼了多年的故人归来一样,所有官员都不得不佩服一把的演技精湛。松仁一把手积极配合调查组,可是不幸的是一天之后他在办公室出来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扭了脚,滚下了楼梯,住了院。这下,所有工作,全权交给调查组了,调查组李组长,俨然成了松仁代市长。更有有传闻传出,说以后李组长作为大松大领导的亲信,将要调任松仁掌握大权。

调查组直接向大松市府领导汇报,在调查组的主持下,后镇矿煤矿很快恢复了生产,所有的偷盗抢行为被制止,小飞真正的被关进了看守所,出不来了,并且,以张小飞持枪杀人案为开始,调查组要在松仁市内展开了打击团伙犯罪的专向行动——那时候,还没有□□犯罪这种说法,一般这类性质的案件都定性为团伙犯罪。松仁官员,不知道哪天哪把火烧到自己头上,整日提心吊胆,饭局和赌局都停了,没心思吃喝玩乐了。

李东海也不出去吃饭了,李宏亮说,“避避嫌吧,最近不叫你了。”李东海说,“有我什么事儿啊。”李宏亮说,“是没你的事儿,所以别把你掺和进来。”

李东海下班回家,太阳还高高的挂着。李东海只觉得索然无味,蹲在家门口,叼着烟卷想事儿,官场动荡,不知道松仁市是不是面临一场大变局,他心里也不踏实。他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大哥扎笤帚。李北海除了会根雕,还会很多别的手艺活,比如扎笤帚——就是把稻草晾干了,扎成扫地或者扫床的笤帚,他还会修理电器。李老太并不认可大儿子这些手艺,她还是认为小儿子人脉广,交际广,在外面混得开才是了不起,但是小儿子混的太开,混的天天不回家,这也是让人受不了。

鲁鲁一蹦一跳的放学回家了,看见自己爸爸,跟没看见一样,冲进屋子喊,“妈,我饿了——”孙玲子在厨房做饭,李老太在客厅嗑瓜子。

李东海背着手一步步踱进屋来,问鲁鲁,“作业写完了吗?”

鲁鲁刚放下书包,听见爸爸问他话,很惊疑的回头看,似乎很奇怪爸爸为什么在家里,还问自己写没写作业。李东海摆出父亲的尊严,又说,“今天学什么了?”看着爸爸这么凶的样子,鲁鲁只好回答,“学数学了。”李东海非常不满意,背着手,继续问,说,“学数学?哪天不学数学?具体学什么了?”鲁鲁被问的不知道怎么说,孙玲子从厨房出来了,看了一眼李东海,把鲁鲁拉到一边,说,“洗洗手,饿了先吃点包子吧。”鲁鲁冲去洗手,李东海说,“我问他学习呢,就知道吃,能不能有点出息。”孙玲子像没听见,一句话没说,转身又进了厨房。

这不是孙玲子的脾气,孙玲子是心直口快,胸中不藏事儿的人,高兴了就好,不高兴了就骂,今天她明显并不高兴,却一句话没说。

李东海从背后看着孙玲子,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比起他常见的那些女孩子,孙玲子显得粗壮了。就说雅妮儿,听雅妮儿说她也是有一个孩子的,可是那小腰还是只有一握,孙玲子这要至少是人家的两个,人家头发里飘得是香味,孙玲子头发里飘的是炒菜的油烟味儿,但是孙玲子长得还是好看的,只是不怎么注重打扮。

孙玲子一回头,看见李东海在看自己,她心一沉,李东海那看人的神气,和以前迥然不同了。李东海看了自己十多年,眼神都是直率单纯的,而现在那里面却都是审视和龌龊。她在法院上班,她接触过那些最下三滥的人,她熟悉他们看女孩子的那种眼神,那是把每一个女人都当成□□看的眼神。孙玲子再也没有话可说了,她不需要任何证据,只凭这眼神,她就知道,他在外面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做了什么样的事。

吃饭的时候,李东海跟孙玲子说,“你别总穿你们法院那个制服,天天的跟出庭的一样。你多买点好看衣服,裙子,首饰,我也不是没给你钱,不能打扮打扮吗。”李东海觉得自己这是关心媳妇的表现。

孙玲子却冷笑着说,“我自己上班挣钱,不用你给,我在法院上班,我穿制服不丢人,我就是出庭的,调查组都进驻了,你小心别让我在庭上看见你。”李东海不高兴了,媳妇越来越不可理喻了,自己好好的关心她,她却说话这么难听。李东海把碗推开,说,“我惹你了?你盼着把我抓起来对你什么好处。”

李老太赶紧说,“你媳妇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

又跟孙玲子说,“你这话说的真不好听了。”

孙玲子冷笑,不说话了。鲁鲁有点害怕,往妈妈身边移了移。

晚上不出去,李东海在家里憋闷的要死,看着媳妇的冷脸,他真是想雅妮儿了。天天回家的日子,不但没有让他们夫妻关系变好,反而更糟糕了。

各级官员们害怕了,各位老板们比当官的还担心,自己花了这么钱养熟的官儿们,万一坏了事儿,钱就白花了,因而都竖着耳朵听风声,能救就救,不能救了就赶紧撇清关系,千万不要将自己犯过的事儿一起抖出来,那就完了。于是各找门路,接近调查组,探口风的,一时间调查组门庭若市,李组长现在是松仁最了不起的人物了,深受追捧,炙手可热,每日间趾高气扬,调查组所有人在内,好不威风。

短短十几天,让人震惊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一件比一件大,调查组进驻松仁市,全面插手松仁工作没有多久,更大的事件发生了。这一次的事件之重大,松仁市,大松市,乃至省里,都被震动了。在这个深秋的凌晨,三点左右,后镇煤矿井下炸药库发生爆炸,四十多名矿工被困井下,生死不明。松仁市几乎家家户户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各级政府都高度重视,松仁的救援队展开救援,大松驰援,连省里都派人迅速赶到指挥救援。

然而消息一传出来,大家就都知道,不用救了,井下都炸塌了,人不可能活着呢。那个年代技术落后,矿难频出,死几个人都是常事。松仁这样的老矿区,没有人没听说过矿难,没有人身边没有遇难的人,就算李小婉,家里没有一个人在煤矿工作,她身边也有矿难。她初中同学的同村好友,十五岁下井挖煤,死在井下,私人的煤井,赔了五万块钱,别人都是三万,他多两万,因为年纪太小,家里闹得厉害。那同学上学来眼睛是红的,他们是同村,一起玩到大的。李小婉回家同父母说起这件事来,以为父母也一定如她惋惜难过,却没想到,父母只是叹了一下,第二天就完全忘了这件事了,不是成年人薄情,是成年人看多了,心也磨出了茧子。

生死,在别人的眼里,是容易淡忘的。矿区下井死人,太正常了,每一个下去的人,都有一颗不畏生死的心。国有矿上有很多人那样的人,为了不干井下的活,千方百计申请地面工作,宁可少挣钱,但是安全。

那时候,所有的事故都能被压下去。传说,松叶县老狼的矿上曾经出了一个大矿难,死了好多人,且好几个是老狼自己的同乡,家属闹得厉害,冲煤矿,砸设备,直闹到大松市里去告状。平城大哥跟老狼说,你要平不了这件事儿,你就给我滚出大松去。这些人都是老狼的同乡,老狼没办法用暴力手段,最后被逼急了,除了给高价赔偿金,老狼亲自披麻戴孝,举丧摔罐,走在出殡的队伍最前,行孝子贤孙礼,这才平了众怒。

然而大多数人,都是默默的接受现实天命的安排。

后来,本地私人煤矿的生产越来越多的雇外地工人了,有些来历不明无亲无故。工人下去前签生死状,生死由命。各中故事,如何去说,井下面太黑,几盏矿灯怎么照亮?天地不仁,万物皆是猪狗,命也有贵贱厚薄,等流光渐逝,斯人已老,再说起来,都只不过是一段段笑谈,又有谁能记得真相,又有谁去祭奠那些死在黑暗中的亡魂?

后镇煤矿的矿难,没有人压,那些有能力压事儿的人,都在挑事儿。

后镇煤矿曾因安全原因被停产,调查组进驻后,同意其回复生产,复工批文上清清楚楚写着谁的名字,这场矿难,应该追究谁的责任,一目了然。这正是某些人所期待的。

都是人命,换来的。

事件越发酵越大,遇难矿工家属成群闹事,围攻调查组,新闻记者也不知道都是从哪里跑来的,各个争相要去采访报道,调查组仓皇离开松仁市,等待责任追究。松仁市领导拄着拐从医院出来,手忙脚乱的收拾局面,安慰遇难家属。大松市被省府问责,新任大领导作为松仁领导调查组的直接领导,不得不亲自做了检讨。平城大哥出院,再次全面主持市府工作。当时责令后镇煤矿停产的官员复职,一连串被撤职的官员也陆续复职。张小飞案件也有了新变化。经调查发现,死者十年前在老家杀人,被通缉,是一个在逃多年的逃犯,该犯人在逃跑过程中,潜入煤场持枪行凶,首先将张小飞击伤,张小飞在负伤的情况下,不得已击伤逃犯。最后,收集材料和调查,经多次审讯,多人作证,小飞没有被追究法律责任,还差点弄了个英雄。

矿难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来的这么巧?官场人讲故事,社会人吹牛逼,老百姓聊八卦,却没有一丝丝口风,没有人说起这个。井下炸药库爆炸,即便是有人蓄意制造,那这个人也只能死在下面。“慈不带兵,义不养财,”松仁大老板们文化普遍不高,但是这八个字确实是他们口中说过的话。

后镇煤矿还是机器厂煤矿,但是衰败了,崔大兴和于老三,自此再也没敢回松仁市。

闹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短短一个月,松仁社会故事激情澎湃,官场任免起起伏伏,唱了一个轮回,又回到了最初。大松大领导严重受挫,平城大哥重整官场。这一段故事,在松仁老百姓眼中就算完了,后镇煤矿的矿难也不过是普通矿难中的一个,该怎么赔怎么赔,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但是,这段故事在后台还在唱,唱的依旧激烈,省里的人并不罢休,平城大哥吃了省里没人的亏,大领导依旧有力量。

平城大哥和大领导的斗争没有结束,然而松仁大老板们的气焰是更加嚣张了。

期中考试,李小婉的成绩还是那么不上不下的,李小婉悄悄看纪久的排名,纪久这次竟然考了全班第三,这个成绩,考上省大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李小婉想,自己已经够努力了,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呢,她垂头丧气的回到家里,生怕父母问成绩,不过她也白担心了,小婉妈和李北海随便看了一眼成绩单,什么话也没说。李小婉长出了一口气。那个时候,上大学还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儿,她爸妈,大概从心里就没想着她能有这个出息,能考上大学。

李小婉坐在窗口写作业,心思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听见窗外有人叫她,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过了一会儿听清了,她探出头往窗外透看,竟然看见了张婷。李小婉赶紧扔下课本往外头跑,就听见奶奶在屋里说,“干啥去,这么大个丫头,一点没个稳当劲儿。”李小婉冲下楼去,张婷笑吟吟的站着。

李小婉说,“姐,你怎么不进屋里去?”

张婷笑笑,捋捋头发,李小婉发现张婷越发的白了,脸都快没有血色了,李小婉说,“姐,你最近身体好吧?”张婷说,“我挺好的,我不上去,我就是过来跟你说几句话。”

李小婉问,“说啥话?”

张婷说,“过几天是我生日,他说给我好好过一过,在松针县的湖边别墅里,我想让你也去。”李小婉想都没想,立刻高兴的说,“好啊,我去,那大姑他们…”说到这儿,李小婉停住了,她本来想问,“那大姑他们也都去吧?”却忽然明白了,大姑他们一定是不去的,就连今天,表姐在窗外头叫她,却不进去屋里去,也是这个原因,表姐为了和那个人在一起,已经快和家里断绝关系了。

李小婉说,“我知道了,姐,我一定去。”

张婷笑了,让人想到《红楼梦》里风一吹就倒了的林姑娘,李小婉担心,说,“姐,你身体还好吧。”张婷笑道,“我前一段又去酆都看病了,医生说还好。”李小婉说,“到底什么病?”张婷笑道,“大惊小怪的,哪有什么大病,有病还不治么?”其实,她是才流产了没多久,这种事,当然不能和李小婉说,她又笑道,“到时候我让人来接你。”说罢,朝小婉一笑,上了在不远等着她的小轿车,走了。

李小婉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回家了只跟妈妈说了,小婉妈倒是极通达,叹气说,“你要去就去吧,她今年正好二十,是个整生日,自己家里人一个不去,她心里也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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