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14(1 / 2)

丁香花,有白色的,有紫色的,盛开的时候,空气中流动着淡淡的香,让诗人联想起结着愁怨的姑娘。丁香花在李小婉的眼中,从来没有和愁怨有过任何关系,丁香结小小的,一簇一簇的,却不是愁怨之结,沿着铁路线一树树的丁香花,在运煤的列车开过之时,被疾驰的风带着,歪向一边,被染了一身的煤渣,然后一定是所有感春悲秋的愁怨都没有了,破口大骂一句松仁市的姑娘们,急了也这么骂。所以有人说松仁的姑娘娶不得,但是你为什么要让她不高兴呢,她如果高兴也不会骂人,你娶了她,让她不高兴,她当然想骂人了。

李东海娶了孙玲子,把以前那个敢挥着搞把子打人的姑娘变成了一个温柔的小媳妇,那是因为李东海对孙玲子好。无论外头多少风雨,无论婆婆多么事儿多,也无论大姑子多么的矫情,李东海对她好,这就抵得过所有的不好。他们还有一个大儿子,虽然儿子天天惹事,那也是他们夫妻俩的宝,有了儿子,两个人更变成了一个人,好的一个人似的。以前彪悍的姑娘变成了和顺的媳妇。但是最近,孙玲子却明显的感到,李东海变了。

最直接的,他开始对夫妻生活没兴趣了。这对女人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并不是因为女人有多需要性生活,而是这让她们觉得,自己的男人不需要自己了,自己变得没有吸引力了。李东海回家一天比一天晚,回来就草草睡去。她知道,他是跟李宏亮在一起,慢慢的她也知道他们在一起干什么了。孙玲子问过几次,李东海都十分不耐烦,反倒将她骂一顿,跟她说,“你不明白,你以为所长好当吗,我多累多忙你知道吗。我不跟李宏亮在一起,工作根本没有干,松仁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没有社会人帮趁所长算个屁。你少管我。”

开始的时候,孙玲子真的以为自己不懂,她为了李东海,已经忘了自己,忘了自己也是法院工作人员,忘了自己年年是先进,工作上并不比李东海差,她信他的,听他的,她老老实实的跟着他过日子,将一辈子给他。现在,他彻夜不归,她委委屈屈的在夜里哭。她心里难受,但是她不知道怎么抗争,这时候,还有另一个女人对李东海也十分不满。

李东海的亲妈李老太太,她对李东海更不满,和孙玲子的忍耐不同,李老太太天天在家絮叨,骂李宏亮。李老太太是心疼儿子,李老太太说,“晚上不睡觉,熬夜能干什么好事儿,天天熬,身体怎么办?”

李老太太说,“他跟别人不一样,他身子底子就弱,小时候得过心脏病,多不容易才抢救回来,现在天天不睡觉,再发病怎么办?”其实李东海就是刚生下来三个月发烧得过一次心肌炎,早好了,在老太太心里那就是病根。

李老太太说,“抽大烟,喝大酒,说不定还…”看孙玲子也在,就没有将后面的半句说出来——说不定还嫖,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们,你媳妇再不好,也比那些女人强一万倍。

李老太太说,“赌钱,输了怎么办,你有多少钱去输?那点工资够你输?输了凭什么人家给你出钱,到时候你拿什么还人家,你傻呀?”

李老太太的结论就是,李宏亮是个王八蛋,都是李宏亮的错。

这天夜里,鲁鲁生病了。李东海还没回来。鲁鲁上吐下泻,孙玲子吓坏了,急急忙忙去找婆婆,“妈,我得带鲁鲁上医院。”李老太太也吓坏了,她最心疼的就是这个大孙子,李老太太说,“东海还没回来?”孙玲子也顾不得了,说,“没有呢,我自己带孩子去。”李老太说,“去找他大伯。”

不巧,李北海今晚值班,也没在家。李老太太把李北海骂了一遍,“哪天值班不好,非要今天值班。”小婉妈说,“我跟着去吧。”

李老太太说,“我也去。”小婉妈说,“我去就行了,你还去什么,大夜里的。”李老太说,“我不放心啊。”李小婉说,“我也去。”她妈和她奶奶一起说,“你老实在家里呆着。”

到了医院,看完医生,输上了液,孙玲子一颗悬着的心才算稍稍安稳,看着孩子睡安稳了,衣服上还有刚才呕吐的痕迹,就默默的擦着衣服上的污渍。李老太太慌慌张张跟着医生问这问那,医生不耐烦的说,“刚才我都说了,你怎么还问,听不明白问你儿媳妇去。”

孙玲子跟小婉妈说,“嫂子,你跟妈回去吧。”李老太听见了,知道是孙玲子嫌自己在这里添乱,要发作,这个时候却也不能,要怪也得怪自己儿子,这么晚不回家,孩子病了都不知道。

小婉妈打了一辆出租车,带着李老太太回家,孙玲子在医院看着孩子。出租车那时候也是个新生事物,打一次车好几块钱,要不是天太晚了,李老太和小婉妈宁可走回去也不会坐的。李老太在车里,又惦记孙子,又气恼儿子,一路唉声叹气,忽然,出租车来了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半路。小婉妈问,“怎么不开了?”出租车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一双铃铛一样的大眼睛,拿出一个呼机,说,“呼机响了。”李老太和小婉妈都不满意的盯着这位司机,这位司机看了呼机,得意洋洋的说,“不拉了,我有事,你们下去吧。”

岂有此理,小婉妈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半路让我们下车,我婆婆快七十了,我们怎么回家?”司机说,“爱怎么回怎么回,跟我没关系,赶紧下去,我有急事儿,不收你车费还不行吗?”说着,扬着手中的呼机给小婉妈说,“看,叫我去出现场呢。”李老太不明白出租车这种新事物,也不理解半路让客人下车不对,听说不要钱,说,“下吧,不坐了。”小婉妈也不说话了,这个司机要去出现场,就是要去打架的意思了,那你不下车,万一直接在这把她们娘俩个就打了怎么办,也只好气鼓鼓的下了车。

说松仁市全民皆h社会有点夸张,但是松仁市的出租车司机十有**都给h社会做兼职。老板要打架,为了显得自己人多,充分震慑对方,就要四处调人,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这时候,普通良民也可以上手。这项工作基本没有危险,一般就是站个场子,许许多多的人,这些凑数的良民站在最后面,到场就发钱,时价不等,最初一场架给五十,后来涨到一百,再后来一百五,涨到二百的时候,这个市场就彻底崩盘了,当然不是因为出现场价格太高了,而是因为国家□□力度增大,没有什么架可以打了。

到场拿钱之后,看着就行了,有时候根本打不起来,直接散了,就算打起来了,也都是前面老板的亲信动手,后面的就是看个热闹,纯凑人数,完全没危险,开枪都不怕,因为离的远,前排不被打躺下,后排就根本打不着,前排要是躺下了,后排早就跑了。

出现场不但可以拿钱,可以看热闹,回去之后还可以吹牛,跟别人一说,自己也是出过现场的人,就跟半个社会人一样,立刻就显得牛哄哄的了。这么一个好活,出租车司机尤其爱干,因为他们有车,那时候有车的人不多,开着车随时就可以到场,开车到场的,有时候还给加钱,而且,架打大了,开着车跑的也快,就算被警察堵住都不怕,就说自己是拉活误入打架现场,一点毛病都没有。

今晚上不知道哪里又有架打,这位司机要去兼职了。李老太下了车倒很高兴,跟小婉妈说,“白拉了我们这么远,一分钱没要,剩下的路咱们走回去就行了。”小婉妈只好也跟着走,绕过一个路口,李老太停下来了,看着前面大霓虹牌子不走了,那牌子上几个字——仙客来。

小婉妈说,“妈,咋不走了?”

李老太太恨恨的说,“咱们去那里头找找,看看东海在不在。”

小婉妈当然不愿意去,说,“走吧,找什么。”

李老太太不管,兀自走过去,小婉妈无奈,只好跟着。

李东海还真在仙客来里面呢。今天李宏亮请一位大松市府的朋友,特意叫来李东海还有法制科的方科长作陪,席间还有一位姓姚的老板。姚老板是卖水果的,垄断了松仁半个果蔬市场,在松仁搞农副业不行,要有话语权必须搞重工业。姚老板想拓展点别的产业,但是屡屡失败,在势力范围已经划分的比较清晰的松仁市,想出头确实有点难,但是姚老板有着一股不服输的精神,后来开创了一家水泥厂,再后来兼并了一家外地的钢管厂,姚老板没有赶上煤炭的行情,但是赶上了钢铁的行情,多年后成为钢铁大亨,成立了某某集团,网传他有十几亿家产,在澳门一注千金,输的比挣得还多。多年之后的时候,李东海早就和他没有了往来,看见关于姚老板的报道,只能嘿嘿一笑。

李宏亮的这位朋友虽然身在市府大部门,但是只是个小科员,刚坐下的时候还说自己不会喝酒,没一会儿就被席上的两个漂亮女孩劝的主动拿起了酒杯,李宏亮他们轮流敬酒,众人都喝的酒酣耳热,话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放得开了。李宏亮说,“咱们大松来了新市长。”朋友非常不满的说,“刚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来就折腾,把我们忙活的,八百年的资料他都要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姚老板笑道,“一个外来的。”

李宏亮也笑道,“有咱们平城大哥在,他瞎折腾什么。”

以前的市长和书记,都是大松本地人,关系极好,配合默契,原市长比书记年纪小几岁,而且按照通常情况,市长也是都略让书记几分的。如今新来的市长,是个外地人,听市府朋友的内部消息,似乎是很有要大刀阔斧干一番的意思,没有充分的尊重咱们书记。咱们书记,那是全大松黑白两道的书记。方科长说,“那,看着吧,他折腾也白折腾,谁听他的。”

市府朋友说,“不听行吗,你们敢不听,我们可不敢不听,据说他来头大,在省里面关系硬的很,咱们平城大哥那是基层干起来的,没有后台啊。他现在抓治安呢,我看要扫黑除恶了啊,你们等着吧。”

李宏亮和姚老板都笑道,“扫黑除恶是好事儿啊,我们肯定等着啊。”

方科长说,“还真是这样,咱们松仁公安局的领导去市里开会了,不知道说的什么,下周就得给我们开会了,你们最近悠着点。”

李宏亮和姚老板都笑道,“我们这样的良民有什么悠着的。”他们都以为,派出所所长的变化可能和他们有直接关系,但是大松市里那么大的领导变化,跟他们没关系,就算有影响,有个儿高的顶着呢,还到不了他们头上。他们不懂得蝴蝶效应,一只蝴蝶扇扇翅膀都能影响到大洋彼岸,更何况新任市长。新任大领导到任不久,松仁市市属的一家煤矿就被卖给了省城机床厂大松市分厂。

一个外地的机床厂的分厂,凭什么能买走松仁市的煤矿,那是多少松仁大老板盯着都买不到的煤矿,后面就有故事了。

此刻酒桌上,越喝越多,聊天的内容也开始走下道了。一个陪酒的女孩超级能喝,把这些大男人都喝得倒下了,她还挥洒自如。市府的朋友很喜欢她,拉着她的手,说自己床上功夫了得,让她必须试试,否则一定遗憾。这女孩故作娇羞道,“你别骗我,我可没经验。”市府朋友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放,说,“你摸摸我这装备就知道肯定差不了的。”

李宏亮一看话题聊到斜路,大家都兴致勃勃,于是赶紧打电话再多找几个姑娘。姚老板私下跟李宏亮说,“让咱们悠着点,你看看他们自己会悠着吗?”话说的没错,那时候的大松领导们,自己争先恐后的跳进煤老板的黑煤车里,享受吃喝嫖赌一条龙的服务,等到老板们有了事儿,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不挣着帮忙的。

不一会儿就又来了几个女孩,包间更热闹了。李东海喝的太多了,要去厕所,一个刚来的女孩识趣的说,“我搀着你去吧。”女孩扶着李东海出来上厕所,李东海觉得闷热,顺便来透风,这一透风,就遇见了他妈妈了。

李老太太进来,服务员问她找谁——老太太看样子就不是吃饭的。李老太太也不理人,到处乱转,看东看西,服务员后面追着,小婉妈后面追着。李老太天忽然就看见了李东海。李东海的脸喝的通红,周身一股子热气,脱了外衣扇风,那个女孩才来还没有喝酒,扶着他,李老太太看见怒气冲冲奔过来了,一把拉开那个女孩,朝李东海说,“你个死小子,这么晚不回家,喝成这个样子。”

李东海一看是自己妈,说,“妈,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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