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13(1 / 2)

纪老大交了狗屎运,随便磕一架竟然遇到了硬茬子,赢就赢个面子,输却得输了里子,万一有死伤,那就更不值得了。等纪老大打听明白了,想不打已经不行了。郁闷了一晚上,第二天纪老大终于想出了个好办法——赌个价码。既然要打,就不要白打,赌个价码,打赢了就能赢点钱来,打着有劲,这一架就有了意义。

纪老大盘算,赌多少钱合适,二十万还是五十万,电话响了。纪老大接起电话,是小虎子,“干爸,快拿一百万,救六叔。”

纪老大说,“你说什么?”小虎子又慌慌张张的重复一遍。

纪老大说,“你说清楚了,到底什么事儿?”

小虎子说,“六叔让人抓了,快拿钱。”纪老大正要骂他,那边小隐抢过了电话,“叔,六叔去赌钱,输了一百万,现在被人家扣住了,让咱们拿一百万去赎人。”

“什么?”纪老大一听就急了,“他怎么去赌钱输了这么多?”

小隐说,“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来了酆都,六叔去洗浴,认识了个女的,六叔就一直跟那女的在一起,一晚上没回来,结果早上那女的来了,说六叔去赌钱,输了,跟我们来要钱。”

纪老大的头嗡嗡的响,电话那边小隐说,“叔,赶紧想办法,那边说今天晚上见不着钱就动人。”

纪老大说,“知道了,你看住小虎子别乱来,等我们过去。”

如果现在谁欠了赌债,估计没有哪个组织和个人会愿意为他承担这个责任,而那个时候跟着大哥的社会人,大哥是有这个责任的。当然也要看你的大哥够不够仁义。纪老大肯定是这个仁义的人,你要手下为你卖的是命,你就要为这条命负责。

有句话说的好,想送你回家的人,东南西北都顺路,愿陪你吃饭的人,酸甜苦辣都爱吃。此时的纪老大就是那个为了救兄弟,东南西北都顺路,酸甜苦辣都爱吃的人了。要钱没钱,要时间也没时间—刚约好了今晚要打架的,但是这些都能克服。首先借钱,一百万,纪老大没有这么多钱,他得去借。不可能去找六胖子的家人,除非人死了去给家人送钱,绝没有出事儿去找家人借钱的理。纪老大去找大栓子。

上次打死了黑鸦子矿保卫科的人,纪老大找恩老板不找大栓子,是因为纪老大和大栓子没有人情,平时的往来都是生意,这次可以找大栓子,是因为这是纯借钱,要还。

大栓子其实是个很大方的人。有件很有趣的事儿,大栓子那辆价值百万的豪华大奔,经常会出现在松仁市婚礼的接亲车队里。那年头没有婚庆公司,接新娘子想用好车,要结婚的人通过熟人找大栓子借,大栓子全都会借,也从没听过因为剐蹭了车出什么纠纷的事儿。大栓子还办过学校,后来松仁市资源枯竭,大多数富豪都放弃了松仁,只有大栓子还在松仁市搞绿化、弄园林。当然,他干的坏事儿更多。

大栓子二话没说就叫人把钱送来了,纪老大又给白大头打电话。

纪老大说,“今天晚上打不了了,改日子吧。”

白大头笑着,点了纪老大的名,“纪老大,哈哈,我刚知道原来是你,怪不得昨天那么狂。不打了,怕了?”纪老大说,“我一个兄弟在酆都出事儿了,今天晚上我必须过去,改天打,决不失约。”白大头不肯罢休,挖苦道,“狗屁,哪个兄弟?什么事儿?真的假的?我看你就是不敢打。”此时,白大头就是认为,约好了不打就是自己吃亏,对方肯定是有什么鬼主意,于是不停的挤兑纪老大,非要打不可。

白大头比纪老大年轻将近十岁,年少轻狂劲儿还没过去。纪家军打架,纪老大从来不从冲在前头,白家军打架,白大头则必须首当其冲。大栓子喜欢找纪老大,因为纪老大稳,小飞爱找白大头,因为白大头猛。像今天这一架,纪老大其实不愿意打,只是为了情势到了,不打不行,白大头却恰恰相反,他是兴奋的不得了,有机会和大名鼎鼎的纪家军磕一架,一较高低,那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儿。纪老大耐不住白大头刨根问底,不说好像是自己故意不跟他打一样,于是把实情说了,纪老大说,“你TMD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我必须要救我兄弟,回来不怕打不死你。”

约架的时间往后退了,说好了等纪老大从酆都回来。放下电话没有十分钟,白大头又打回来了,白大头说,“纪老大,我带人跟你去酆都。”

纪老大说,“你还怕我跑了不回来吗?”

白大头笑道,“跑你大概是不会跑,你虽然怕我也不至于怕成这样。”说着笑个不停,半天才收住笑,说,“你兄弟输了一百万,你不想把钱再赢回来?”

纪老大说,“你什么意思?”

白大头正色说,“让酆都人看看,咱们大松虽然是个小地方,也不是没有有本事的人。我妈说了,一晚上输一百万,那对方肯定出老千了。我看你为了兄弟够义气,值得我帮你出口气,把钱赢回来。”

白大头也是个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的人,年少义气,未免轻狂,爱惹事,也爱揽事,心里敬服纪老大为兄弟的行为,觉得自己也有为大松人出头的义务,放下电话就去找了老妈。何仙姑好多年没有现身大牌局,打牌的人难免手痒。救同乡,也是个江湖人的义务。何仙姑听了心动,就同意出去和酆都人过过招了。于是白大头打回了这个电话。

纪老大说,“你有这个本事?”

白大头笑道,“我没有,我妈有。”

白大头带着十几个人,还有他妈妈和妹妹来了。纪老大这边也带了十几个人。白大头抽着烟卷,露着白白的肌肉,几分调笑,说,“其实啊,我就是怕你们这一去被人家修理的太惨,回来没能力再跟我们打了,过去保护一下你们。”纪老大这边,小四嘴上不饶人,反唇相讥,说,“怕我们挨打大可不必,我们被打得再惨回来修理你们也没问题,对了,你们今天怎么没赶着马车来?也不知道马车上高速收不收费?”

小妹妹白莲,因为妈妈出来了,也跟着妈妈出来了。两边人一汇合,白莲就认出了邵平,白莲说,“哥,那天去河边炸鱼的就是他。”白大头将邵平上下打量,说,“嗯,知道了,回来我替你把他腿削折了。”小四嗤嗤的笑,跟邵平说,“长得好看就是让人印象深刻,我也去炸鱼了,我的腿就没有这个待遇。”

白莲说,“不行,哥,现在就要把他腿削折。”

何仙姑皱眉叫了一句,“莲儿。”白莲知道妈妈不高兴了,嘟嘴不说话了,时不时瞪邵平两眼,邵平只好假装没看见。白大头凑到妹妹耳边说了几句,白莲的脸刷的红了,向她哥身上狠捶。

一共四辆面包车,三十多个人,浩浩荡荡去了酆都。

九十年代,h社会是一种常见的社会形态,无论哪里都有,酆都也有。酆都是大城市,天子脚下,市民都是见过世面的,见过外国人访华——要封路,见过国家领导人——的车队,开过盛会,别人在电视上看见的著名广场,他们回家的路上就路过。酆都流氓也是见过世面的。大松流氓都是煤黑子,酆都流氓不然,酆都流氓有在国际列车上抢劫过的,有去外国开武馆给外国人训练警备军的,有去唐人街抢地盘的,有去边境贩毒的,还有开大生意搞大诈骗的,就连搞赌博这种事儿,大松人不过弄个棋牌室之类的,酆都流氓都能去公海上开邮轮搞赌场,总之,那都是大松人想都不敢想的高级套路。酆都流氓还有文化,有会写毛笔字儿的,有会作诗写词的,还有人著书成说,真名实姓写就一部《京城流氓谱》,文采飞扬,记录一位位有血有肉的江湖好汉,让读者唏嘘,往昔岁月张狂。

此刻,这群乡下流氓开车进了酆都,就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顿时就被大都市的气质镇住了。酆都不愧是大都市,连大马路都那么宽,八排车道中间隔着防护栏,让你瞬间领悟,世间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不是海角,而是你就在马路对面,我却过不了马路。纪老大他们的小面包车,在纵横交错的立交桥上绕了好几个圈,画了个中国结,好不容易下了桥,停在路边,跟人打听路。没有导航的年代,找一条路可真难,也不知道废了多少力气,纪老大他们终于找到了电话里小隐说的那个旅馆。

小隐就在路边等着,她还是那么好看,在灯红酒路的大酆都,丝毫不输气质。看得出,小隐其实挺着急的,只是面子上还装着平静。纪老大问,“小虎子呢?”小虎子莽撞,他也怕小虎子出事儿。小隐说,“楼上睡觉呢。”

叫醒了小虎子,一众人来到了扣押六胖子的赌场。

气质这个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也不是衣服,也不是发型,就是身上透出来的一股劲儿。酆都人的气质,高人一等,明明说的是特别有礼貌的话,眼神也很和蔼,可周身上下的劲头里,就是带着一股子高傲,更不用说社会流氓的狂傲劲儿了。扣住六胖子的这个赌场,大气辉煌,里面的罩场子的大哥们,各个衣着鲜亮,霸气十足,看见了这群来送钱的土老帽,立刻露出一百八十分的鄙夷和嘲弄。

这也难怪,纪老大他们这群人确实都很土,恨不得浑身都往下掉煤渣子,白大头算是很不错的了,可惜穿了一双渔民的大胶鞋,一下子就把形象毁了。唯独邵平,依旧鹤立鸡群。

大松来的这群人,心里都有点犯怵,酆都毕竟是个了不起的地方,他们不知深浅底细,贸然来到别人的地盘,不免心中没底,此刻尤其显出纪老大的重要性。纪老大十分沉稳,面不改色,袖筒一插,浑然不吝,似乎是见惯了名场面,全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其实也是装的。纪老大将装满钱的大箱子甩在桌子上,那一甩的豪气却是真的,对方有人过来点钱,纪老大等他们点完了,说,“人呢?”

六胖子被带出来了,看样子还好,两只眼睛乌眼鸡一样,眼眶子都青了,嘴也肿了,应该是挨了拳脚,没什么大碍,眼神还闪闪放光呢,只是蔫头耷拉脑袋,知道自己犯了错,丢了人,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躲到了纪老大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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