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9(2 / 2)

毛子从桌子上爬起来,一身菜汤,十分狼狈,怒道,“给我打。”那十几个小流氓一拥而上。大张领导躲在一边,小流氓不朝大张领导动手,都只追着打小四。这么多的人在小小的饭店里施展不开,对方人虽多,但是优势并不明显。小四机灵,早看出了端倪,这些人不愿意砸饭店的东西,因为砸了他们还得赔,小四就偏偏不跑出去,就在饭店里跟他们兜圈。饭店老板抱着肩膀冷眼看着,嘴角挂着冷笑,你们就打吧,打完了我再找你们要钱。

这是一个已经势力均衡的地方,开饭店的老板,周围的煤场,在这附近讨生活的社会人,他们都依附着黑鸦煤矿生存,明确了彼此的利益范围,画好了地盘,形成了互不侵犯的生态,也有着明确的解决问题的方式。所以,毛子砸了饭店,按规矩,他是要赔的,所以,小四他们进来想分一杯羹,那必然是要被排挤的。

几十年后,黑鸦子矿倒闭,近万名职工分流转产。依附在它周围的其他产业,包括那些曾经门庭若市的饭店,都逐渐消失了,曾经由于往来运煤车不断碾压,隔不了一年就要被重修一次的马路,如今已残破无人修葺,路边长满了花草。百年老矿,形神俱灭。

小四并没有吃亏,但是也无法和这些人直接对抗,他知道他们不会对大张领导动手,自己也不愿意再和他们周旋,不费吹灰之力从人群中杀了出去,跑出饭店,消失在外面了。

发财的美梦没有那么容易做,他们很快搞清了事情的内在原委。黑鸦矿里一直在暗中操作这门生意的是另一位某领导,这位领导和大张领导也认识,两个人级别相当,半生不熟,平时见面打个招呼,谈不上有交情。附近几家从黑鸦子矿偷运煤炭的小煤场都是经过这位领导的关系才入场的。如今大张领导也要做这个生意,这位领导肯定是不满的,如果大张领导做起来,那以后就多了一个人和他分羹。这位领导不愿意和大张领导正面起冲突,这种事情本来也不是正经营生,所以最好的方式莫过于通过社会来解决。领导授意了通过他关系进场的几家小煤场,联合起来抵制小四他们,毛子是带头的。

小四逃走。毛子肯定不会去殴打矿上的领导,然而毛子说了,“领导,你就别干了,你吃饭毛子可以给你买单,但是你要办煤场那毛子坚决不同意。”果然,第二天,当小四来到自己新开的小煤场的时候,发现,坏了,煤场已经被毛子的人控制了。

所谓煤场不过是一块空地,围了大墙,弄了个大门。毛子带人把大门撬了,让自己的工人和车把煤场的煤都给拉走了,然后还派了几个人看着,凡是小四再有车从黑鸦子矿上拉煤来,一律不让进,逼着司机把煤车拉到毛子自己的煤场里去。

小四去找大张领导,大张领导也没成想事情会这样,垂头丧气。小四也不想通过打架来解决问题,毕竟他就是不想搏命了才出来做生意的,他问大张领导,“既然咱们知道是你们矿上那个领导在背后指使的,能谈谈吗?”大张领导说,“谈不来啊,别干了吧。”

大张领导老实,害怕发生冲突,也是因为他知道,毛子这伙人并不好惹。然而已经干到这一步了,小四却不甘心停手,而且他和毛子一伙的这个仇已经结了,此时退一步就是怕了他们,连架都没打就怕了,这个名声要是传出去,以后就不要在社会上混了。没办法,还是要走江湖路。

小四没有去找纪老大,一是他觉得对付一些小流氓不需要,二是他既然自己出来干了,不能出点儿事儿就是去大哥。小四自己找了十几个人,拿着一些钢管,砍刀之类的家伙,就去了毛子的煤场找毛子。

是日,阳光明媚,北风呼啸,煤场里的煤堆用黑色的苫布盖着,还是阻不住煤渣飞扬。两群穿着大棉袄的社会流氓在空场上对峙。毛子早就做好了准备,人和家伙一样不缺。阳光照在毛子不屑一顾的脸上,他吸了吸鼻子,昨天被小四一拳打的下巴都青了,当时他还以为下巴一定断了呢。仇结了就不是一方说停就能停的,即使小四不来找毛子,毛子作为黑鸦子矿方圆多少里内的一位大哥,也不能白白被人打一拳就算了。

小四指着毛子骂道,“你敢占我的煤场,抢我的煤。”

毛子说,“那也不是你的呀,你凭什么说那是你的,我还说是我的呢。”

小四说,“今天咱们就在这打一架,你要是输了,我这煤场就接着开,你还得给我半年的煤。”

毛子说,“那你要是输了呢?你啥也没有了,穷光蛋一个了啊,你输了给我啥?”小四说,“我输了我的胳膊腿你随便拿一条。”毛子狂笑道,“好,那咱们就今天,就现在,开打吧。”

松仁人好赌,连打架都要赌点什么,似乎打着才有意思。

小四这一架输在了对整体局面的分析。小四打过太多的生死大仗,甚至炸药包都在他身边爆炸过,再有势力的一把□□大哥手下带的兄弟他都打过,所以他心里轻视了这样的小架,根本就没把这群地痞流氓组成的杂牌军放在眼里,但是他忘了,他打的不是一个人的架。

以前和他并肩战斗的,是和他一样,有端枪杀人的胆子,敢迎着子弹往前冲的战士,指挥他们的是身经百战,临危不乱的纪老大,他们手里拿的,是仅次于国家正规军的,h社会里最高级别的配置。现在他带来的,是一群临时凑数的小流氓,手里没有一条枪。

对方的人明显比小四这边更有经验,他们是专业看场子的,在自己的主场,更致命的是还有几条枪。毛子一声令下,双方混战在一起,没有几分钟,高下已判,小四这边的临时军被对方的气势压住,纷纷后退,有的已经开始跑了。小四就算再骁勇,此刻也无能为力,毛子将一把冷冰冰的猎qiang枪管指在了小四的脑袋上。

毛子哈哈大笑,说,“就这点本事,还敢和我叫板。”一群小流氓围着小四,都胁肩谄笑。毛子说,“我把你条胳膊打折了,给你长点记性,黑鸦子矿你以后绕着走,别让我在这儿看见你。”

小四当啷着胳膊,自己走进了松仁医院,住了半个月院。

纪老大知道了小四住院的消息,他来医院看小四,六胖子,邵平,小虎子还有其他的兄弟都前前后后的来了。纪老大没什么话,只说,“等你好了,给你报仇。”六胖子在医院了就扯着大喇叭一样的嗓子骂开了,惹得小护士们狠狠的瞪他,邵平说,“你这是轻敌了。”小四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兄弟们,太丢人了。

每个人都有伤,有的人在心里,有的人在身上。混社会的人身上都有伤,各式各样。刚刚受伤的时候,伤是耻辱,日久年深,伤就成了勋章。然而伤终究是伤,带给身体的伤害是无法忽视的。因为身体的旧伤,也因为年轻时酒色财气的熏染,社会人到了晚年大多显得比同龄更老,身体也更差,病痛也更多。

半个月后小四出院,再次和毛子约战。

要解心头恨,拔剑斩仇人。六胖子递给小四一把AK,说,“妈的,突突了那个小子。”小四苦笑着没接,“他们的本事,真用不上这个。”小四是个宽厚的人,报仇是报仇,不值得人命。上次他们去外地替大栓子打仗,大栓子和当地h社会发生了冲突,对方一个人扇了大栓子一个耳光,大栓子给出的价码是,“单加十万块,把那只手给我带回来。”(当地时价,一条胳膊也不过几千,但是扇了大栓子的手就是值钱,这叫老板价。)当时在野外荒山上一场大战,六胖子和小四为了这只手,扛着枪把那人追出好几里地,最后一个饼干盒子把这只手送到了大栓子面前。这叫报仇。

小四跟纪老大说,“报仇归报仇,别给你们找事儿。”

纪老大明白的很,这个仇不管怎么报,都是必须报的,第一,小四是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被人欺负了,必须报仇。第二,小四是纪家军的人,纪家军的人被人随便打,以后还叫他怎么做生意。

纪家军整装待发,对方必将大败,但是还是有他们没有想到的状况发生了。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