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团聚13（1 / 2）

这是个美丽的夏天。每天下着小雨，正是王宝钏喜欢的天气。在这个暑假里，他们每天吃好喝好休息好，一切外事活动宝钏都不想参加。这是真正的假期。

每天晚上他们去村外，小河边，吹凉风。河滩上的庄稼地像绿色的海洋，绿色的河流。绿海上是苍茫的暮色，空中是朦胧的月亮。月亮每天在他们的注视下，逐渐变胖，又变瘦。桥下有成群的青蛙在叫，此起彼伏。薛平贵说：“你听，这是公蛙在叫。它说‘来吧，来吧。’”另一只青蛙叫起，薛平贵就又说：“这是一只母蛙。她说‘来啦，来啦！’王宝钏笑痛肚皮。她说：“只有公蛙才叫。难道母蛙也叫？”这倒真是个值得研究的问题。石桥上纳凉的人多，热闹地聊天。有时他们也加入其中。夜色中，有小孩儿在桥上吹竖笛，吹口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有时，夜还没有来，他们在黄昏夕阳之中，去村外桥头公路上散步，遛着一条小狗。他们的生活很散漫，心无杂念，一天天浪费时光。这对他们来说，真是太幸福了，是最美好的享受。现在的王宝钏，才第一次体会到床笫之间的一点点乐趣。这距离她的初夜，已经过去整整两年了。那期间，她始终焦灼。而他行色匆匆，更令她紧张。除了疼痛，王宝钏完全尝不到甜美滋味。

新的学年开始了，学校换了新领导。王宝钏换了新环境，从原来的小楼上搬下来，到了学校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薛平贵去省城找工作，留下王宝钏一个人住在这荒凉狭小阴暗的角落。人情冷漠，让王宝钏心寒，身心俱疲。生活似乎每况愈下，丑陋可憎。一个多愁善感的小女人，面对这个世界感到力不从心。胆怯，犹豫，沉重，失望，她沮丧到了极点。一个人偷偷流泪，对刚出门的薛平贵更加依恋。她给他打电话，打通了却说不出话来。怕话未出口泪先来了。

那薛平贵才离开家，第二天他就回来了，给她捎回四条小金鱼。一条黑色的，三条红色的。其中一条红色的金鱼，肚子很大，圆鼓鼓的。王宝钏说：“它是不是肚子长瘤啦？”

薛平贵说不是，卖鱼的告诉他说：“这条红色的鱼怀孕了！”宝钏哈哈大笑，觉得他傻得可爱，可爱极了！她看着他，就像看到了久别的亲人，她唯一最心爱的人！心中的委屈和悲伤，一下子全都烟消云散了。

她心安理得，看他收拾她的房子，收拾电灯开关，钉墙裙，修理关不严的房门。为了让宝钏开心，他做了很多具体的小事。她看他忙碌的工作，照顾她的生活。他们成为对方的家，休憩的港湾。夜晚，最甜蜜的回味让他们不禁相拥在一起，身心交融，释放了生活中所有的委屈与不快。

他们每天一起观赏小金鱼，一起做饭吃饭。王宝钏的工作进入了正轨，心情平静了许多。在工作这，她逐渐看清了自己的位置和处境，反而真的心平气和，释然了。她希望今年可以有自己的小孩。

秋风又起，院子中的白杨树擎着自己的叶子，在高高的空中鼓掌，像极了雨的沙沙声。石榴树在春天开的是“千层朵”,花瓣繁复，到了秋天却结不出果。空空的，只留下碧绿的叶子和柔软的枝条。这是一棵仅供观赏的石榴树。不像王宝钏娘家的石榴树，一到秋天，高高的树梢挂满了果实，像小红灯笼，充满诱惑。

桌子上水桶中的金鱼无声地游动，只会用嘴巴在水面喝水，发出微小的“叭叭”声，帮我排遣寂寞。这又令我想起那串风铃，黄水晶的月亮和星星。搬到这个办公室，无处可挂，就拿回了家，放在床头柜。现在是没有办法听到它在风中的声音了。那也是老公送给我的。不仅是风铃，老公送的其他东西，小猴子，四个盘子，我们的几册照片，我们的结婚照，也都拿回家去了。留在我身边的，只有四个瓷碗，四条金鱼。两张照片，支在电脑桌上。还有一个“我爱你”小雕塑。

也许是王宝钏性格的原因，她把自己不到三十岁的人生，搞得也像进入了眼前的这个秋季。在秋风萧瑟之中，只有眼前的这些回忆，回忆中薛平贵的呵护，可以让她得到唯一的慰藉。除了他值得珍重，还有什么是她全心全意在追求、在珍重的呢？秋天到了，树上没有果实。她错过了春天，秋天只有无限的惆怅。“我努力过吗？我又收获了什么呢？将三十岁的人了，却问自己这样的问题，真是愚蠢而可笑。”可说实在的，这样的问题不是生活中都有答案。不必嘲笑自己，人生于天地之间，如同蜉蝣撼大树。有多少人撼动了大树呢？

王宝钏又在心里骂薛平贵了：“你是一个大坏蛋。昨天上午就回家了，到今天下午还不来。你说要回家两天，大概今晚也不来了吧？这二十四小时的等待，真是让人难受。虽然昨天上午你回去的时候，也不留恋你。两个人天天腻在一块儿，也想喘口气，一个人清净清净。可是现在这一天的情景，感觉已经足够了，想要你回来。虽然这一天我都在忙，并且明天还要忙，可还是想你在身边。你会给我添很多麻烦，可是离开你又孤单。谁能代替你的位置呢？晚上一个人睡觉又害怕，不敢放心睡。现在已是下午，又快要到晚上了，很不好受。

“很想你，把你留在床角的体恤衫拿起，盖在自己胸前，觉得那就是你，很亲密、很温暖，就从无依靠变得身心镇定、平静。

“你今晚回不回来？”

这两天，薛平贵回村子里看他的父母。王宝钏晚上搂着他的体恤衫睡觉。结婚一年了，这两个月的相处，才是他们真正的蜜月。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好吃的。他提醒王宝钏今天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他用一斤肉做鱼香肉丝。一瓶果味啤酒，不要酒杯，两人对着酒瓶你一口，我一口。这么平凡的日子！有谁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事开心得没有边际呢？

“我爱你！”

夫妻俩一边吃饭，一边畅想美丽远景，不过是从农村进军县城。不过是县城里一个开小饭馆。越说越愉快。老婆的话合他心意，他啃着烧饼就冒出一句从来不曾说出口的“我爱你”。在他们的婚礼上，在司仪的摆布下，他曾经逐字逐字蹦出僵硬的这三个字，“我—爱—你”，毫不入戏。平时王宝钏也多方试探，旁敲侧击，神往他会拿了一束玫瑰说出“我爱你”，但均不成功。今天他竟然咬着烧饼就吐出了这三个字！如此动听，不啻天外仙音！宝钏芳心大悦，赶紧送上烧饼。他乖乖又咬一口，又说一个“我爱你。”王宝钏欢天喜地，不断送上烧饼。他吃得香，说得甜，重复“我爱你”若干次。一直塞到他吃不下，王宝钏才把剩下的烧饼自己品味。他心疼地说：“老婆，烧饼凉了，咱不吃了。”王宝钏却吃得津津有味：“嗯，这个烧饼特别好吃。”

有时，为了化解生活的苦味，王宝钏会吃一颗糖，并让他也吃含上一颗。中秋节来了，玉米熟了。他们上午收玉米，下午跑到县城去，要买下那个小饭馆。但是已被别人买下。薛平贵很生气，不理王宝钏。王宝钏心里过意不去。也许她真的错了，不该不支持他。其实她是支持他干一番事业的，只是担心他。怕他一步走错，想多调查了解后再做决定。谁知就失去机会了呢？

王宝钏每天辛苦上班，忙碌得像陀螺。薛平贵每天洗衣服，洗菜，做饭，拖地板。给下班了的宝钏泡茶。泡温水给王宝钏泡脚。王宝钏桌子上面写着教案，桌子下就泡着脚。她说：“好幸福呀！如果某一天失宠了该怎么办？”

他说：“不会失宠。”

他说：“我们的日子还有一百年，都会很幸福！”

以前，王宝钏看到别人家的男人洗衣服做饭忙家务，嗤之以鼻。觉得人家窝囊。现在想来，她觉得自己多么幼稚呀！这样的男人都是疼爱老婆的好男人。他们沉浸在饮食男女的人间烟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