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问事11(1 / 2)

盈翕求学的大学是西式大学,先进思想接受很快。最近校园里频频出现三五成群兴奋碰头的学生,围着报纸杂志在讨论什么。

盈翕和几名女同学路过时,一个书卷气十足的男学生从团体里小跑出来,叫住她们,开门见山问道:“最近发生了几件大事,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大事?”一个女同学问。

“你们猜。”

“又是哪地的军阀准备打仗了?”

“不是。”

“咱们认识的同学之间的大事吗?”

“不是。”

“那——哪个地方被炸了?被抢了?”

“不是不是。”

“唉!戴鹏飞!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吧。”

“你们不知道吗?前段时间,我看到一本杂志,叫《新青年》,这本杂志,太伟大了!前几天我看到胡适先生写了八首诗,好多人都说这是迄今为止的第一批白话诗。你们知道什么叫白话诗吗?就是非李白韩愈等写的古诗,就是我和你们现在这样讲的话,写下来的诗。”这个名叫戴鹏飞的男学生解释时非常兴奋。

其中一个活泼的女生好奇说道:“真的?快给我们看看。”

“什么!你们竟然不知道?哎,你们的消息怎么这么闭塞,这可是文坛上的大事啊。这诗发表没几天,新青年的主编,陈先生,也亲自发表了文章,题目叫《文学革命论》,树立新文化思想。怎么?你们也没听过?哎,我明白,你们女人啊,喜欢的就是衣服香粉,对这种大事,不关心。” 戴鹏飞一边嫌弃他的同学,一边有耐心的解答着。

“这文章也是用白话文写的?”另一个女学生问道。

“作为你们的同班同学,我告诉你们,我有这本杂志哦,我可以借给你们看看,不过,得快点还给我,其他人排队等着呢。”戴鹏飞没有直接回答,卖了关子,慷慨中透露着自豪。

几个女生顿时来了兴趣,盈翕亦有兴趣,一起约了顺序。

可惜杂志还没传到手里,“时事喇叭”戴鹏飞又接二连三告诉了她们几件大事,什么段总理出走天津啦、俄国二月革命爆发啦、中国参加一战啦等等。

这些事情,那几位女学生听的连连惊呼,看来她们平时确实不怎么关心时事。盈翕倒是三天两头从路上奔跑的报童口中听到,也从家里的报纸上了解到,平时不怎么在意,觉得这些不是小老百姓的事,只是此时像被什么东西勾住似的,听的盈翕微微心慌。

盈翕坐着黄包车,思考了一路,回到家中,还未落座便问:“一个月间的报纸在哪?”喜雨道:“都在老爷的书房里,小姐这么急匆匆要报纸是怎么了?”“快都拿给我。”喜雨见盈翕不似往日,便急身出门跑去正房,叫上陈妈几个一起找报纸。

陈妈咕哝着问:“小姐这是怎么了?要这么多过期的报纸做什么?不是都看过么。”又叫上敏茹姐妹俩帮忙一起翻找。

炘渲和庄氏进门,见敏玥抱着一叠报纸往盈翕屋内疾行,叫住便问:“你这是干什么?”敏玥说了一番,夫妻两人对望了一下,也往盈翕屋走去。

盈翕正站立俯身翻找,只听闻父母的声音穿门而过“你在做什么?”抬头间隙便看到她父母已双双来到书桌前,便略略急迫道:“最近外面不太平,我同学说可严重呢,这可不得了,我想好好找找有什么端倪。”

炘渲“哼”了一声,道:“听到风就是雨,这种事和我们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离我们远着呢。你在学校里不认真学习,其他的事倒是进耳朵上心思很快。”

盈翕辩解道:“爹爹!怎么是其他的事呢,如果真的事态变化,多多少少也会牵扯到我们啊!”

炘渲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女儿一眼。庄氏见状,连忙解围道:“好了好了,你们别争了。女儿,你现在好好读书便是,改朝换代不是就在眼前么,大家不也都这样过来了。放心吧,你爹说的对,那些大事不会到我们老百姓的头上。”

庄氏说完,突然想起什么,叹了一口气,又道:“也不知道过几天到底怎么样,我都不希望我爹娘他们长途奔波来参加我的生辰宴,这宴请,还不如从简不办了。”

炘渲刚才还在发愣中,闻言马上劝止道:“夫人,这可是你四十正庆啊,怎么能说不过就不过,请帖早就发给岳父岳母,他们也早定下必来,你可别又想出其他的安排来。正珊跟着,路上安全的很,别听你宝贝女儿瞎说。”

庄氏听罢,一如既往的轻笑,便关照盈翕及早休息,认真读书,勿听杂话,夫妻两人便回去了。

盈翕心事泛上心头,对于一个碧玉年华的姑娘,她依稀记得小时候改朝换代的事,只是街上乱糟糟了一段时间,家里除了男人们陆陆续续剪了长长短短的辫子,女人们换上了新式的衣裳外,日子依旧没变,这几年感觉家里过的挺好。她希望这样的日子延续五十年,一百年,等她老死都不变,当然如果变的更好那最好不过。她忽然对“时事喇叭”有些闲烦,不知道怎么进了学校,没多久就碰到这么个喇叭,一遇到他,喇叭就自动开启,而且除了文学上的新鲜事,其他讲的都是听之不快的事,那喇叭还乐此不疲。如此三天两头在耳边反复强调大事,就算没心的也会多多少少生出点担忧来。

盈翕觉得还是当鸵鸟比较好,后来几日在校园里,远远一见到“时事喇叭”便若无其事快步躲开。旁边几个女同学笑嘻嘻问道:“沈盈翕,你最近为什么总是躲着戴鹏飞?他欺负你了吗?”盈翕也不掩饰,直接告诉女伴道:“你们不觉得他总是乐此不疲地告诉大新闻?这些新闻听多了,极受影响,心情都不好了。”

盈翕的话引起共鸣,其中一个女学生道:“是啊,我从前不怎么关注时事,也不太清楚外头发生什么。他这么老是说啊说的,有时我也会去看报纸,可是报纸上不是东面打仗了,就是西面造反了,要不就是哪个店铺被砸了。心里也慢慢害怕起来,就怕自己家的店铺哪天也莫名其妙被烧了。”

听两人这么一说,另外两个也点头附和起来。戴鹏飞却在此时来到她们面前。,刚想张嘴,盈翕马上提声,半怒半笑阻止道:“闭嘴!不要给我们说你的大新闻!”

戴鹏飞却丝毫没有觉察,带着男生的顽皮劲,喊道:“确实又是大新闻啦!沙皇退位,还有,美国对德宣战,列宁回到彼得格勒。”说完,笑嘻嘻地等待女学生们对他渊博的时政知识夸赞。

可惜夸赞没等到,盈翕原本半怒半笑的脸上,怒气渐渐增多,笑容渐渐退散。她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大义礼节,挺身而出,猛的一下把他推出丈外,道:“走开啦!我们不要听你的时事!我们不要听这些提心吊胆的新闻,我们只想听些快乐的事!”

一直自信的“时事喇叭”没想到这次被白呛了一下,愣着望了盈翕一会儿,突然转身跑开了。

盈翕和另外几个女学生此时心情被喇叭搞的也不好,直咕哝“真讨厌!”,毫不留情地转身向反面方向走去。

教室里正在上哲学课,外国教授Clark正在讲授西方哲学史和哲学家,教授在讲台前来回踱步,引经据典,不曾提问,一气呵成。底下的学生有的昏昏欲睡,有的自己把书机械地一页页往后翻来回翻,有的全程盘手听讲,有的不时认真记笔记教授的话灌进了盈翕的耳中,她期盼着下课。

铃声终于响了,盈翕走到正在整理书本和讲义的教授面前,恭敬地唤了一声“您好教授。”灰白卷发的教授目光慈祥的如同神父一般,用略带生硬的中国话问道:“你好,沈同学,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帮你?”

盈翕虽然觉得自己此时非常鲁莽多事,有点欲言又止,但听到教授如此询问,总不好回答“无事”,只能硬着头皮,顿了顿,整理思路,答道:“Clark教授,我刚才听了您讲授的西方哲学家思想之比较,感受颇多,但是我有个不成熟的问题,想请教您,现在我们国内的情况,算是处于什么样的发展状态?”

Clark教授的目光在老花镜后面亮了一下,又瞬间震了一下,随即又露出照旧柔和的笑容,答道:“喔,我的孩子,很抱歉这个问题现在我没法回答你,我是个教授学业的神父教师,这个属于政治和军事的范畴。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不管现在怎么样,或者今后一段时间内如何变化,将来总是越来越好,因为任何事物都有发展,发展是好的,世界是事物的,所以也会发展的越来越好,这叫顺势而为。上帝会保佑他的子民。也愿上帝保佑你,我的孩子。”说完在对着盈翕在他自己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盈翕合双拳,以祈祷的姿势低首还礼,但是她觉得这样的回答既是唯物又是唯心,要么可以称为深奥,要么可以称为公式答案,也只能笑笑,转身离去。

茉雅和小张哥每天准时来接小姐,盈翕坐在车上,和茉雅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着。

刚回到屋,就听见她父亲喜形于色对她母亲道:“你父母这两天就要到了,新衣裳准备好了吗?” 庄氏听了也十分欢喜,便和她丈夫一五一十说了。炘渲接道:“送你一份生日礼物。”拉开书桌抽屉,郑重地托出一个□□寸长的精致正方形棕色木盒。庄氏满眼期待,看着丈夫,笑逐颜开把盒子第一层打开,一枚钻戒跃入眼前,静躺在泛着银色和蓝色交错光芒的深蓝丝绒垫中间,如女王一般等待臣民的朝拜。这是一颗蚕豆般大的椭圆形白色钻石钻石,外面围了三圈小钻,三圈上错落有致地镶着同样大小的红宝石。围绕钻石戒指,卡了一圈项链,是配套的钻石红宝项链。庄氏瞬间柔笑起来,又满心期待的把第二层打开,是一对水头极佳的碧色翡翠镯子。炘渲拿起戒指,轻轻戴在她左手无名指上,赞道:“真合适,你戴着真好看。”

庄氏道:“谢谢你,你早就藏好了?真是破费了。”炘渲道:“你的大生日,应该的。我偶然间翻书时,看到你的生辰宝石是钻石,特意叫有名的字号里的名师傅给你做的,喜欢吗?”庄氏连连点头,又把项链也托在手心里端详。

盈翕的眼耳早就跟过去了,一个欢快箭步跃上前,迫不及待道:“好看好看,我也要试试。”

炘渲假装不屑地“哼”了一声,道:“这是给你母亲的生日礼物,没你的份,你若喜欢,问你以后的别人要去。”

盈翕听罢,嘟起嘴,拉着她母亲撒娇道:“亲爱的妈妈,给我试戴一下嘛,真漂亮,我好喜欢,我就戴一会会儿,马上还给你,不会弄坏的。”

炘渲道:“你不是有吗?我们去年送你成套的三件,也是红宝石。”盈翕仍然双手搂着庄氏的肩膀,把庄氏摇来摇去,讨好着:“那可比妈妈的逊色多了,妈妈,给我戴一样总行吧。”

庄氏道:“好好,你别摇了,摇的我头晕。你弯下点腰,我给你戴上。”便把项链给女儿戴上,这项链中间是一颗鸽蛋大小的椭圆形钻石主石,两边配套三层钻石链,也是同样大小的红宝石恰如其分星星点点的点缀在链子上。盈翕瞬间感觉脖子沉了。庄氏又把手指上的钻戒摘下,带在她的中指上。青少年的手指到底没有成人粗,盈翕竖着手,张直五指,调皮地把戒指当做套圈一样转动着,又翻来覆去拿了看镯子,道:“确实好看。”

炘渲再次强调:“别打你娘的主意,这一套,十年二十年都不会给你。”

“偶尔借一下行吗?”

“不行!”炘渲的答案斩钉截铁。

庄氏打趣道:“你爹不允许,那我也没办法,你就趁现在玩一会儿吧。”

“别给她!小心她打碎镯子。”炘渲害怕女儿伸来伸去的爪子,连连三令五申告诫。

盈翕把镯子放下,道:“我也怕弄坏翡翠,我不戴,我就戴项链。”

庄氏道:“那你就戴一会儿,记得吃饭前拿下来。我还没戴呢,你倒是先套到脖子上了。”

炘渲道:“别给她玩,她的东西多着呢,自己玩不过来又要看中你的。”庄氏道:“让她玩吧,女孩子嘛,都喜欢的,反正我的以后都是她的。”炘渲气笑道:“夫人啊,你就是太宠她,什么都依她,依坏了。”

盈翕不服气的反驳:“我哪里坏了?该做什么,如何做,我都懂。爸爸,你就是不放心我。”

“那我问你,今天上的哪些课,学的怎么样?”炘渲闻言,马上半露严肃话锋一转。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