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困顿8(2 / 2)

阿七又吓得一哆嗦,连连磕头道小的不敢。

大堂里又静了几分钟,无人说话,那阿七背上的汗渗了出来,把他后背都浸湿了,一动都不敢动。“下去吧。”炘渲对着阿七发话,声音不显半分内容。

这样的情形却把阿七吓傻了,他以为自己会被伙计们打的半身不遂扔出沈府,或者起码被那几房的老爷轮流骂个狗血淋头不知东南西北,没想到竟然能这么安安稳稳退下去,不知是耳朵听错还是觉得有诈,倒是看看炘渲又望望老吴,依旧跪着,手脚不知该如何放。

老吴虽然心里存疑,但主子发话他历来遵守,便连忙会意,对阿七喝道:“还不快滚!”

阿七像得了救赎似的,连爬带滚谢恩走了。

老吴上前一步,刚想开口:“爷……”

炘渲看了他一眼,道:“你想问为什么?其实我本来以为是对家干的,或者其他人干的,把我们沈家,或者单单我这一房推到风尖浪口,他们得利。没想到,他们下面的人,粮食渐渐少了。我本以为是世家恩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民生理由,更没想到,我们沈家,待人不薄,却一层层的,被下面人想成恶人。吃饱乃人之常情,呵呵,为什么要如此费心和害怕,我在他们眼里成了什么人!”炘渲半握的拳头轻轻敲在方几上。

庄氏看了那一记轻拳,心中甚是理解,宽慰道:“老爷平时立威树信,有深得老太爷器重,下人怕点也是正常,只是他们因为这昏事吓得昏头了,把老爷的恩威忘了一半,实在太不应该。”

老吴方才明白过来,欠身道:“老太爷和老爷宽厚,但其他府上多是按要求行事的,那些农户离老爷们又远,看见其他家那样,就以为老爷也是一样的。真是人云亦云,如此不识趣,枉费了老爷平时对他们的照应。”

炘渲思考了一会儿,吩咐道:“这事要让老太爷和其他房的都知道,要知道的明明白白的,并且,要防止以后这种事情再发生,又要让农户们安心耕作,还要悄悄处理好,不要让其他府上有话题,任何话题都不要出现。”

又道:“你们几个,这事暗自先放一边,传我的话给阿七,让他带话给田老八,粮食拿去就拿去,但是,从今天开始,叫大家努力耕种,收成的好,有分奖,若是不好,今年的账,明年翻倍算!现在叫上另外几房爷,去老太爷那边说清楚。”

几个人领命,分头行动。

众人聚在老太爷屋内,老太爷如今年事已高,不太管事,只看几个儿子的意见。那大房也老大也年纪上去了,力不从心,儿子又是晚辈,也就安安分分听了。二房倒是安静,三房看那两房大的都没说话,也没表态,这事就这样过了。

谁想那杜、詹、郑三人各自对着自己的丈夫抱怨,有的说是五房和老太爷唱的一出戏,耿爷的两个儿子分别跟着这两人,肯定是自己拿走了米得了好处;有的说擅自主张,简直有了族长的派头,别说爬到哥哥头上,很快就要越过老太爷一家独大;有的说立威信的气势摆在那里,众人不服不行,以后所有人都得听命于他,关乎人心向背的大事。那听老婆的自然不语,怕老婆的点头称是,个别还算分辨是非的,略略制止道:“小兄弟不是这样的人。”

炘渲自然看出各房的态度,大家照面依旧,妯娌间打牌听曲聊天解闷,也是一样亲热。

盈翕入了学后,课业加重,和谢、单等人联系渐渐少了下来。好不容易抽了一个周末,三人约了碰头玩乐。

谢婉红越发穿着新派,道:“我爹最近给我看了他买的股票,让我读书的时候学以致用。”盈翕道:“你不是读的法学么,怎么学以致用?”谢婉虹道:“你这就不懂了吧,我爹说了,只是理论上的学法呢,不足以致用,这法呢,要和经济结合起来看,学业才扎实,这家里的经济账呢,才能看得透彻。”盈翕和单燕萍点头称是。

盈翕道:“你父母倒是支持你尝试新的东西,学业也是,打扮也是。”她想到上次香水有感而发。谢婉虹自豪地说:“那是,包括我家的家业,我爹还总是带着我,告诉你们,我爹最近买了三个股票,药业、商埠公司,还有一个是航运的,都是我爹明明白白告诉我的,让我紧跟时事,学着点。”盈翕越发羡慕道:“你父母真是开明。”谢婉虹问:“你呢?你父母那么多产业,肯定也叫你勤学苦练。”盈翕道:“哪里有这样的事,我伯伯和哥哥们一大堆,各自分管,哥哥跟着我爹学,手底下还有人,轮不到我,最多只言片语听到一点而已。”谢婉虹笑道:“你这边听点,那边听点,那也不差,潜移默化都学会了。”盈翕嘿地苦笑了一下,道:“别打趣我,我爹可没你爹那么开明,连你那么好闻的香水都禁我。要是我爹也能像你爹这样带着我,由着我,说不定,我比我那些哥哥们都好呢。”谢婉虹笑着抱拳道:“那我拭目以待,巾帼豪杰沈女侠。”

单燕萍对二人赞叹道:“还是婉虹的父母新派,盈翕的父母也不错,我爹娘可就老古板啦,最近一直唠叨,想让我过几年嫁人,嫁个他们的什么世交,我从来没听说过,远在金华,我可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盈翕问过几年是到底多少年,单燕萍摇头表示不知道,接着倒苦水:“那么远的人家,我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呢,如果不是我喜欢的,我该怎么办!看看我们的谭先生,多么文质彬彬、知识渊博,我喜欢的是谭老师那样的人!”

盈翕和谢婉红嗤嗤地嘲笑道:“真不害羞,信誓旦旦说不想嫁人呢,转眼就说喜欢文质彬彬的谭老师。”

盈翕说暑假期间遇到过谭老师,看到他在买面条,还有好几个衣着补丁的小男孩叫他舅舅。单燕萍问:“谭老师家里条件不好?从未听他说起过,他平时不与同学们聊这些,我们都知道教师家里起码不差,就像万老师那样。”盈翕道:“你们这几个消息灵通的都不知道,我这等慢两拍的更加不知道呢。”

单燕萍想了一会儿,告诉二人:隔壁班的两个同学,也是谭先生的学生,看到就是这个假期里,谭老师去了低一级班里一个女生家里,还带着礼物!“哇!”盈翕和谢婉红轻叫了一声:“老师给学生送礼物?还有这样的事?有求于人?”“也不一定,不知道是不是礼物,那两个是对先生痴迷的,就这样在远处等着,希望先生出来后,能上去说话。先生没多久就出来了,手里还提着原来的东西,好像不是礼物,往螺丝浜的方向走了,走的很快。她们想追上去,又不敢,只远远跟着,最后没追上。”单燕萍解释到。

三人也不说什么,又随便聊了些见闻,开开心心吃了饭,买了东西,各自回家。

话说消息灵通的女生获取的消息总是及时又可靠。谭仕锋自从知道了要招新后,连忙回校加班,曰整理学生试卷和档案,为下届学生做好充分准备。他心里是清楚很多学生的家庭情况的,找到了田佳一的入学记录单,知道这位女生父亲的堂兄是财政厅长,田父本人也在政府里有头脸。于是准备了礼物,一来表示家访,二来问点重要内容。

只可惜,这田佳一的父亲不近人情,看见先生来家访,一开始还恭接陪话,后来却冷脸像个木头,找了个托词,把女儿的先生和千辛万苦准备的礼物都请了出门,还严厉地关照女儿不可在校多言家事。

那次谭仕锋碰了一鼻子灰,提着东西气恼回家。他父母收了,并无不快,那几日里,家里添了肉松、糕饼,一家老小都非常高兴。唯有谭仕锋满腹愁思。看来这名落孙山也是情有可原,心情不顺实在影响考试发挥。

话说这几日,朱家一派杂闹。沈家大老爷炘冰给他妹子炘媛结了个亲,是来过当铺几次的布店老板娘卜芳皛的妹家外甥女柳华滟,年约十九二十模样,上过学堂,家里也是做布匹生意,就是女孩儿的家在外地,来姨母家小住,正好被去布店杜氏看到。那杜氏和卜芳皛打了多年买卖交道,算是半个姐妹的关系,杜氏便乐呵呵地回家给她丈夫说了,夫妻两个一拍大腿,觉得不管是否成亲,是个和妹子拉近关系的好买卖,便以天下娘舅最大的名义给炘媛说亲。

炘媛对她宝贝儿子婚事自然十分上心,那祝老爷又是个几乎大事小事都听老婆的主,就把炘媛忙得里里外外团团转。她把姑娘的生辰八字、学识相貌、父母身家、三代亲朋都追着大哥大嫂问了个遍,听之感到非常满意。朱岱山听着也感到很舒心,他儿子之前喜欢了一个当小职员的同学的家妹,小门小户的,为此家里斗争了好久,如今总算得以太平,自己也可以不费精力,便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

一大家子商量起聘礼来。朱岱山亲自给大舅爷斟酒,炘冰咪了一口酒,晃着头得意地自夸:“大哥给妹子找的,那是绝对好,俊儿是大哥我唯一的亲外甥,外甥亲如儿,你们的事我当然仔细地放心上。如今门当户对,卜、柳两家也是对俊儿十分欢喜。岱山、妹子啊,现在就等你们夫妇二人着手准备了。”

朱则俊此时正借口躲了出去,他说不出自己高兴或不高兴,之前他喜欢同学家妹荷小慕一事刚过去一年多,如今又觉得自己还年轻,只想帮他父亲做些事情。对这个新娇娘,不知内心改如何应付。

于是回到家里,就急急忙忙向父母再三问了情况,道:“爹娘,你们就我一个儿子,我是朱家长孙,现在想的只是如何帮你们壮大家业,其他的事儿子现在不曾想。”朱岱山夫妇听了宝贝儿子的豪情很是满意,也与他说明了厉害关系,朱则俊觉得年纪轻轻就能娶到一位娇娘也算美事一件,也就不再抵制。

朱岱山让儿子自己去房里歇息,夫妻两人拿出纸笔定了聘礼:有银元两万个;喜饼两担;海味八式各两包,取发菜、鲍鱼、蚝豉、元贝、冬菇、虾米、鱿鱼、海参、鱼翅和鱼肚;家禽各两对;家畜肉各两担;鱼两筐;白酒、黄酒、米酒各六坛;龙眼干、荔枝干、核桃干和连壳花生各两担;冰糖、桔饼、冬瓜糖和金桔四色糖各八市斤;当年明前龙井茶叶二十罐;帖盒两个,内有莲子、百合、青缕、扁柏、槟椰两对、芝麻、红豆、绿豆、红枣、合桃干、龙眼干,还有红豆绳、利是、聘金、饰金、龙凤烛和一幅对联 ;香炮镯金各两对;大米六百市斤,糯米六百市斤、红糖白糖各一百市斤。夫妇两合计完,又排了一下,忘了给媳妇布匹,又想人家里就是做布料生意的,于是换成大小红木家具八件,又想了一会儿,再添了大小粗细长短珍珠项链八条。就等着吉日给柳家送去,兴致勃勃,翻来覆去,可怜这夫妻俩哪里睡得着,比娶妻小儿更兴奋。

炘媛自然是第二天带着岱山回娘家商议大事。大房连的亲,妹子也算满意,外甥也没反对,那另外几房也便觉得甚好,一屋子人都忙着道喜。恭喜声音倒是把男主角挤到日晚花月台里。

盈翕自然不放过连连打趣,连连恭喜,绕着大她六岁的表哥问新嫂子模样是否漂亮,能否玩得来,还装作不开心地对表哥闹别扭说以后不能经常和表哥玩,表哥有了嫂子就忘记她,云云。朱则俊男子汉大丈夫,表态起来一副驷马难追的样子,说以后就算有了孩子仍然会带着表妹一起玩,又说自己目前无所谓,能帮父亲做生意最好。盈郑、盈琦也来给表弟传授“经验教训”,故作危言耸听,一唱一和,说大嫂已把才俊大哥盈孚管教得乖如小猫,一个先偷偷在自己手臂上抓两条,撩了起来说昨天话不投机被抓的,一个说这已经算好的,之前出去玩的晚回家了,只能连续几日睡外头,吓得朱大少爷两眼瞪得比铜板还要圆。盈孚听了哈哈笑,当场一一戳穿,朱则俊这才稍稍安心。

众平辈又打趣盈翕,说现在就剩她一个未有着落,应该快点行动,盈翕半开玩笑道:“你们不愿妹妹多陪陪你们,就想极力赶走?我走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呢?”那三个哥哥听闻,自然是通力摇头否认,嘴里直呼“小姑奶奶冤枉”。

盈翕就看着她姑母进进出出十来天,姑父隔三差五来了三五天,表哥就来了一天不见人影,看来做父母的永远事无巨细操心孩子的任何事情。炘媛天天来,连带着其他几房也热闹,各自铆足了劲准备分子礼。

盈翕看她爹开心无比,早把之前出去的大血抛至九霄云外,在他身后做了个翻白眼的怪脸,心想:你就喜欢把好的东西拼命大方送人,生怕不够似的,不知道我以后遇到大事,别人会不会同样这么对我。

想到此事,心生一计,便也向她父亲讨要礼物。炘渲自然是不愿给的不明不白,盈翕便退而求其次般的讨要了学着管事的差事,还加油添醋说了谢婉虹管家里股票之事。炘渲早就知道她这位同学是家里宠女,正好借着给外甥备礼的高兴劲稀里糊涂一口答应下来。

老吴等人听到自家小姐协管,自是听从,此后有小事大事也一五一十告诉小姐,盈翕有些能应付,有些不明白的只能先故作深思熟虑,一一吃了下来,三两月间,也学了不少,只是一照镜子就感觉自己前额头头发秃了小块,每日感叹管家的日子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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