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子1(1 / 2)

“烟涛微茫,云霞明灭,仙山难睹不可求。

海客高谈,越人低语,天姥向天或可闻。

谢公屐,青云梯,镜湖月,梦吴越。

云欲雨,水生烟,丘峦崩,洞天开。

千岩万转,青冥浩荡,日月照耀,要我寻白鹿。

忽惊起,恍长嗟,惟枕席,失烟霞.......”

——天姥山民谣·天姥吟

春日湿润,清晨刚下过一场小雨,山间的石路湿滑难走。天姥山一陡峭小路上,却偏偏有一青衫少年,穿着木屐蹦蹦跳跳地不肯好好走路。这少年身形轻盈,行走时微微抬头不看脚下,跳着走也能走得稳稳当当,显然是个练家子。他嘴里哼着首民谣,一双谢公屐却像长了眼睛,每一步都不偏不倚,正踩在石路凹陷处的小水坑里。

一身好功夫,竟是被他用来踩水坑了。

少年自顾自踩得开心,有人却看不过去他这不着调的样子。跟在他身后的青年忍了一路,终于在少年踩起的水滴溅到自己靴前时微微皱眉,开口道:“不定,好好走路。”

“诶——”

林不定慢悠悠应了一声。他脚下老老实实不再踩水坑,嘴上却不肯认输:“你怎么和师兄说话的呢。”

“那你怎么做师兄的呢。”

青年学着他的口吻,寸步不让地呛了回去。林不定有心再和他辩上几句,余光忽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瞬间被扯开了注意:“啧,我怎么做师兄难道还要你......咦?老穆!”

那高大的身影被喊住,转头看向林不定。他一头卷曲的浅棕色长发,眼窝凹陷五官深邃,一双碧色眼眸格外引人注目。这人一副典型的西域人长相,开口却是一口标准的官话:“哟,小林,青冥。”

崔长阶,字青冥,正是跟在林不定身后的那个青年。他冲那被叫做“老穆”的西域人点点头,显得很生疏:“早,明台兄。”

穆明台早就习惯了他的冷淡,并不在意,三人凑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往山顶走。林不定向来话多,少言少语的崔长阶都能被他激得多说几句,更别提本就闲不下来的穆明台了。他问穆明台:“这大早上的,你不睡觉也没练刀,跑这来干嘛?”

穆明台答:“你当我想来?要不是外祖有事找阁主,我本来要去后山的。”

林不定追问:“去后山干嘛?”

“昨儿晚上听见鸟叫,估计是天热起来,山雀出来做窝了。今年天热得早,鸟下蛋也早,我去看看鸟窝里有没有蛋掏。”

这迫不及待的语气,一听平时就没少在后山为祸一方。

他自己一个人去做祸害就罢了,还偏偏要问林不定和崔长阶:“怎么样,等会阁主那儿事说完,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后山玩?”

虽然知道没有用,崔长阶还是推拒了:“要去你们两个去,别赖上我。”

林不定贼笑两声:“哼哼,那可由不得你。”

习武之人脚程快,不过几句话功夫,他们便已走到了山顶。

天姥山山势高,山顶空气明显比山脚稀薄,寻常人莫说在山上常住了,就是呆久了都会觉得透不过气。可对习武之人来说,这山顶的空气却能迫使人在每一次呼吸时练习吐纳,住久了自然气海充盈,对修炼大有裨益。

因此百年前,一位剑术大家游历至此地时,就选中了天姥山开山立派。他在山顶以人力辟出了一块平台,此后百年间,这位剑术大家的徒子徒孙们又不断改建,最终形成了天姥山现在的样子。

现在的天姥山,山道上凿出了宽阔的台阶,从山脚一直延伸至山顶。台阶两端都有牌楼,山脚的牌楼藏在两棵粗壮的香樟树下,挂了一块写着“天姥山”的牌匾。沿着台阶向上,两侧不时衍生出一些弯弯曲曲的小路,通向零星散落在各处的小院子。另一端,山顶的青石牌楼没有挂牌匾,因常年风吹日晒雨淋,留下了岁抹不掉的痕迹。山顶的平台极为开阔,眼瞧着能容下几百人,青砖铺就的地面镶嵌着一个大大的太极图。太极图所在的位置便是平台的正中央,两侧有两排厢房相对而立。一座三层八角楼在正中偏后的位置,大门上挂着块木牌匾,用飘逸的行草写着三个大字:天姥阁。

这便是闻名遐迩的大启第一剑阁,天姥阁了。

三十年前,前朝皇帝荒淫无度,被西域胡人杀入皇都,仓皇南渡,龟缩在江南一隅。几年后,大启□□自江南起事,在南北各大门派的鼎力帮助下,将胡人从中原驱逐,收复中原一统天下,建立了大启朝。□□感念江湖门派在关键时刻的全力相助,特许各门派派人入朝参政,因此在大启朝,江湖门派地位超然。不仅平民百姓对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心怀敬畏,朝廷对之也多有容忍。以当年出力最多的,□□发妻韩皇后的师门百华宗为例,仅此一家便在朝中占据了太师、太尉等要职。实权虽不多,话语权却很重,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

作为第一剑阁,天姥阁在朝中自然也有人。当朝太傅便是天姥阁二长老,林不定的师父林霜。

远在皇都的林霜先按下不谈,天姥阁上,穆崔林三人已走到了八角楼前。不等站在门口的弟子通报,林不定便扯开嗓子喊到:“师伯——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不要睡懒觉啦——!”

他没用内力,声音不高,听见的不过他们三人及门口两个守门弟子。除了崔长阶外,剩下三人都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你当人人都是你么,多大的人了还每天睡懒觉。”

一道威严的声音自八角楼里传来,守门弟子听见了,连忙收敛了笑容,板着脸端正站好。林不定混不在意地耸耸肩,率先推门走了进去。

八角楼底楼的厅堂里,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檀香木桌后批阅公文。三人在这人面前站定,老老实实行了礼后,林不定又忍不住了,说:“师伯,无事生非不是君子所为。日日睡懒觉的可不是我,该是老穆才对。”

“没大没小的。珲寂长你三岁,你待他当如待自家师兄,怎么可以直呼姓氏?”

八角楼是天姥阁主楼,楼中的人自然是天姥阁阁主。这一任的阁主名叫季风,今年已五十有二,看起来却很年轻,像是三十出头。季风长了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很是端正,不笑时看起来有些严肃。他听了林不定的话便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桌子,厉声呵斥。

要是换了门口的那两个守门弟子,大约要被发怒的阁主吓得抖三抖。只可惜,此刻主楼里的三个人都是没心没肺的混账东西,竟没一人把阁主的怒火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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