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断缘9(2 / 2)

在姜繁的眼中,杨来庆吊起的右脚正丝丝缕缕地冒着黑雾,有些黑雾往外蔓延,消散在阳光里,有些黑雾蜿蜒而上,缠绕在杨来庆的身躯上。

卧房里采光足够,几处窗子敞开着通风,正值夏日,杨来庆竟还需盖着厚被。

姜繁捻起黑雾,将杨来庆身上的先撕下来,再顺着腿上伤处,深层清理。

很快,杨来庆便察觉到冷意消退,那股疼也没了,伤口泛着痒意。

姜繁出去寻了根长棍,予杨来庆做手杖,扶着他进了偏房。

玉娘抬脚跟着进去,被姜繁拦下:“婶子,去房内收拾下吧,来庆叔应是不需要厚被褥了。”

“哎哎。”

偏房内,杨来庆接过姜繁的清香,缓缓插入香炉里。

他盯着牌位上工整的字迹,轻声喊:“柳泉,柳泉,柳泉。”

几乎是在他声落的那刹那,空气变得浓稠,沉沉地压在人肩,香炉里的清香燃得极快,青烟如缕。

“嗒。”窗子被扣上,阳光被拦截在外,屋内陷入昏暗。

似乎有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无人关注的地面上凝聚一团黑影,而后拉长,变粗。

杨来庆眨眼的动作变得缓慢,浑身僵直,艰难地想要喊姜繁。

“姜……”

话刚出口,他睁大的瞳孔猛然一缩。

一条粗壮的蛇影立在他面前,浓郁的黑色不停翻滚,不停溢散,最终蛇影融化重组,凝聚成一道高大人影。

依旧是一团黑色的浓雾,瞧不见五官,瞧不见四肢,只有黑色。

人影低头,阴冷窒息之感压近。

杨来庆看不见它嘴唇蠕动,却听得见声音,听见他问:“所唤何事?”

冷气似乎是从骨头缝里钻进来的,冻住了手脚,也冻住了杨来庆的喉骨,使他说不出话。

忽而清风拂过,吹散肩头无形的重量,带来户外夏日的暖意。是姜繁将屋内的阴气化去。

漆黑的人影朝门边她们这边望来,姜繁与姜阿婆颔首致意。

杨来庆咽了咽口水,垂首,照着姜繁给的说辞道:“家母去得突然,未有交代,怠慢了蛇仙,某特来请罪,望蛇仙宽宥。”

香炉里的那柱香燃尽,香灰轻轻落下,那人影的声音沉如闷雷。

“杨来庆,可还记得你那日上云雾山,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

杨来庆是想为给老爷子采人参才进的山,特意请了山民带路,没成想,进山才一日,就与山民走散,莫说人参了,差点人都没了。

他仔细回想,他走失那几日,忙着辨别方向与赶路,也未曾做过什么特别的事。

若说倒霉的事倒是有,进山的第一日,与山民休息时,他粗枝大叶,一屁股坐碎了一窝蛋。

杨来庆倏而灵光一闪,他的倒霉似乎就是从坐碎那一窝蛋开始的。

“那是一窝蛇蛋。”柳泉责问:“莫非你母亲也未曾告诫过你,不可伤害蛇?”

杨来庆战战兢兢地叩首:“误会啊,我不知道那是蛇蛋啊!若是知道,我定不会去碰它。”

“蛇仙明鉴,我从小到大,严守母亲教诲,从未伤害过一条蛇,此次实非本心啊!”

杨来庆保持着姿势没有抬头,生怕蛇仙感到一丝冒犯。

柳泉沉默片刻,浓黑的头颅转了一圈,视线扫过一旁的姜繁与姜阿婆,问道:“王彩娘何在?”

杨来庆疑惑;“我……我娘?”

“王阿婆应在阴宅。”姜繁回答,王阿婆只是普通的鬼,不入鬼道,白日里便只能在阴宅。

只见那柳泉抬起黑雾凝聚的手,一道妖气裹着因果之力冲出门外,姜繁似乎听到他轻叹了一口气。

须臾,一阵湿风袭来,王阿婆站在杨来庆身边,透明的身躯若隐若现。

王阿婆茫然地眨眼,突然瞧见那浓黑的身影:“蛇仙!”

“王彩娘。”

柳泉轻唤,随着声落,一缕黑雾爬上神龛,从中取出一片漆黑如墨的蛇鳞。

王阿婆:“蛇仙?”

“你后代子孙违反契约,我亦施以惩戒。”柳泉轻声道,“你我缘分已断。”

“咔嚓——”神龛里的牌位忽然出现裂缝。

那道高大的黑色人影逐渐溃散,如烟如雾般消失了。

偏房内悄然无声,那香炉里最后一点星火也熄灭。

“来庆叔。”杨来庆听见有人喊。

他缓慢抬头,鬼使神差地伸手去碰那适才出现黑影的地方。

什么都没有。

窗外的鸟叫蝉鸣顿然涌入耳中,屋内温度逐渐升高,昭示着炎炎夏日。

“吱呀——”窗子又被打开,这次阳光爬上了桌子。

那黑色的神龛依旧,红底黑色的牌位上保家仙的名讳却已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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