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月光与你18（2 / 2）

他迟缓僵硬地拖着步子跨过尸群，被一具有些眼熟的尸体磕到了脚，随即蹲下身将那具未被尸虫啃咬的尸体翻了过来。

是被清吾扑到在地的逐厄，他被惶恐逃窜的脚步踩碎颅骨，白花花的脑仁流了出来。五官也变得面目全非，眼珠被挤掉了一颗，只能靠清瘦的躯干和头发辨认。因为他的手里攥着一缕属于姜爻的黑发。

姜爻又徒手扒拉开旁边蠕动的白色的尸虫，果不其然看见了一具熟悉的瘦小身体。

清吾显得很安详，好歹有一具全尸的模样。

…

姜爻只觉苦涩。他静如雕塑一般蹲在原地陪着那两具曾经把自己救出的尸体很久。

他看了看满地的尸体，突然在死寂凝固的夜里发出几声悲苦绝望的哼笑。

…

…

天边风云变幻，他看见远处的天空变成青色，两条威风凛凛的巨龙划动空气，刮起狂风，盘踞在空中。

他又看见了那个通体血红的神弓，散发着神圣的红光。

“两次，”巨龙说，“给你两次，扬起它的机会。”

…不等姜爻询问什么，巨龙与神弓就一起消散空中，难觅踪迹。

…

姜爻手上的银戒像长了鲨齿的铁环啃咬着他的指尖，他低头一看，发现银戒散发的紫色光芒像复活的心脏般燃烧着，

“砰砰—砰砰——”

这是属于饕餮的鲜活的心跳。

意识到这个的瞬间，姜爻感觉自己早已不再跳动的心脏似乎狠狠抽痛一下。

那股燃烧进他心中的火焰，窜起微弱但执着的紫色光芒，倏然指向了他身后泼墨般的森林。

姜爻立刻动身，跟随着那一缕丝线般细弱的光芒一路狂奔。飞奔的身影冲进黑暗，更加浓密的夜色让他视线完全被剥夺，致使他一个踩空掉入峡谷中的河流。

秋夜的河流比他冰冷的身体温暖很多。姜爻潜入水中似一条水蛇般不知疲惫的游过了妖怪横行的千米长河，跃到山壁下方跑过凹凸不平的千米山路，拐进饕餮曾经攥着他手腕快步走过的百米洞穴。

狭窄黑暗的洞穴，七拐八绕，上一次路过时，他也曾身处同样的黑暗，也曾因心底一丝丝不安低唤过那个男人的名字。

“饕餮…”

…

眼前豁然开朗，他终于看见了熟悉的月牙灵境池。

五彩池水中倒着一个瘦弱的少年的身影，有一头妖冶的红发，红的像他心脏的颜色。

身负重伤的少年静静躺在那里，等待着最后的致命一击，那半睁的红眸正失神地直视着姜爻的方向。

给了他等待已久的错觉。

姜爻眼眶酸涩，他看不见池水旁边围剿凶兽的几十个身穿深蓝色衣服的气势汹汹的男人，看不见天边高悬的月倒影进在水中，看不见池水旁边的参天巨木。

这是少年第一次见到他。

惊鸿一瞥中，那个湿透了的朝自己飞奔过来的黑色身影在少年模糊的视线里留下了真切的轮廓。

少年看见这个男人披月而来，浑身上下都沾染着实体化的似绸缎一样的月光。

这个男人径直冲进包围圈，对一众围攻着自己的灵御神使都视若无睹。

少年感觉到那冰冷的双臂将他从水里捞起，随后又被紧紧抱入怀中。

好冷，这个男人的身体，比冰块都冷。

…

“什么人。”

身着深蓝衣服的人们对贸然闯入的姜爻戒备不已，纷纷发动了手中的式神，各式各样或凶猛或狰狞的式神在阵阵威慑性的低吼声中齐齐露出，簇拥着或漂浮着将圆心正中的两人层层包围。

“…人？”其中一个蓝色短发的中年男人面色凝重地审视着，看清姜爻的那一刻那不苟言笑的脸色也露出惊诧之色，“从他脸上的尸斑来看，他不是人，…是怨鬼，他的魂没散，应该是靠着某种强大的力量支撑着，□□似乎也保持在刚死后不久的不腐状态。”

“这种力量…是镇…”另一个黑色长发的女人问道，在提及那个禁忌的字眼时下意识把那个镇魂石的字眼咽了下去。

“不是，不是那个。”蓝色短发的男人否认着，随即沉着的脸上显出一丝惧色，

“这个男人身上的……怕不是……”

…

“说够了吗。”

姜爻平静地开口打断了面前人的谈话，面不改色的环视了一圈密密麻麻的灵御神使和式神，第一次站在了灵御台的对立面。

他用一只手臂堪堪抱住少年格外瘦弱的浑身是血的身躯，掏出裤兜里的月砂散咬开盖子，把黑色粉末状的物质尽数倒在少年身上大大小小不下五处血流如注的伤口上。

接着又把空瓶子装回兜内，视线扫过少年□□的小腿及双脚，用掌心抚过那湿漉漉的红发，下意识把意识恍惚的少年紧紧护在怀里。

姜爻无法控制脸上的表情，那剑眉紧蹙成结，浸着血的眼睛如波澜不惊的死水一般仿佛冒着冰冷刺骨的黑色火苗，只是那阴森的扫视，就足够让身旁的一些年轻的灵御神使望而退步。

“放过他吧，”姜爻平静地说，“我不想伤害你们。”

…

“我不管你是谁，”蓝头发的中年男人厉声命令道，“围剿凶兽乃是三界的大事，你知道他活吞了多少无辜的人吗，你与灵御台作对，与凶兽狼狈为奸，一意孤行，有想过后果吗？”

“呵…”姜爻冷笑一声，“三界的大事…你还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你闭嘴！胆敢侮辱副首领大人！”蓝头发身旁一个褐色短发的人气愤填膺，换出自己的一条三头红鸟就要攻击。

“这时候的灵御台，就这么没用吗？首领都亲自上阵？是你们的人手不够了吗？”姜爻不卑不亢的微笑着，“真正应该解决的矛盾和危机你们置之不理，放任众多无辜的人类愚民自相残杀，只会在这里以多欺少，仗势欺人。还满嘴义正言辞的可笑言论。吃人？不详？就算他恶贯满盈，也轮不到你们在这里指指点点。”

…一众人听闻此言神色各异，不少同姜爻同龄的灵域神使都面露怒色。

“…不过就是一个怨鬼而已。”一个年轻的灵域神使说道，“体内连像样的力量都没有，还敢口出狂言。”

“看来你是想被一同消灭了。”蓝头发的男人见协商无果，似乎也放弃了劝诫的念头。

“那就没办法了。”姜爻转过身将少年小心翼翼的放在池边靠着一颗树，脱下身上的衣服将昏睡的少年裹了起来。

月砂散的效果确实立竿见影，他身上的伤口现在已经完全愈合了，只不过被剥夺损耗的大部分法力估计得等很长时间才可以恢复了。

姜爻再一次站在众目睽睽下，众人见他挽起湿透的衬衫衣袖，捡起地上尖利的树枝果断地在小臂内侧划出长达二十厘米的血口。

黑红色浓稠的暗血划出手臂，汇成垂直而下的血流注入月牙灵境池之内，浓郁的血染红了池水。

灵域神使似乎在剑拔弩张的空气里等待着一个一击毙命的时机。

“如果你们试图跨过我趁他之危，”姜爻敏锐地洞悉了他们的心思，立刻在掌中酝酿出淡弱的紫色光球，

“我会让你们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