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月光与你18(1 / 2)

“姜爻!”逐厄惊叫出声,在长剑无情抽出的瞬间接住了无力倒下的身体。

好冷,比冰块都冷。

“姜爻!姜爻…”逐厄在周围人兴奋疯狂的目光中抱着姜爻呜咽不止,试图把这个已经失去气息的死去的男人呼唤回来。

可是这软绵绵的冰冷的身体怎么也扶不起,他胸口处的空洞流不出一滴血,汹涌的如黑发如蛛丝一般粘稠的黑液几乎要把他紧紧包裹起来,似一颗黑色的蚕茧。

清吾听见逐厄的哭喊之后不顾一切的化为原形冲进人群…

“这个罪人终于死了。”

“早该死了,他早应该给那些死去的村民偿命。”

“你们!你们!”逐厄怒不可竭的转身用手指着一群狞笑扭曲的人影,眼中血泪横流,身体剧烈颤抖,他恶狠狠的说,

“你们和那些鳏人合谋好了!是你们害死了他!”

“愚蠢的人啊,”吊梢眼的男人冷笑不止,走上前一步抬起手命令整齐划一的弓箭手开弓瞄准人群,接话道,“告诉你们真相吧,你们辛辛苦苦蓄谋杀死了想要保护你们的人。唉,可恨的人啊,死到临头,还不知道真正的敌人是谁,如果这个人不死的话,你们说不定真的可以逃出去几个。但现在…太可惜了。你们就全部死在这里吧,谢谢你们的真诚。”

……

嘘声和高声的抗议声被夜色淹没,数以百计的人还未从击杀罪人的成就感中脱离出来,就要面对新一轮的死亡威胁。

吊梢眼的鳏人站在居高临下的位置,手指一弯,下令放箭。

几百个鳏人手中的弓箭立时响应。

淬毒的箭伴着急促的弓弦放射出嗖嗖声铺天盖地而来。

密集的人群在一声声垂死的呼嚎声中惊恐的四下逃窜。

毁天灭地的箭雨,大难临头的咆哮,终于在无比凶猛的射杀行动中猝然爆发。

他们失控地冲到包围圈的一角,在鳏人无情的砍刀之下横倒一片。弓箭在一刻不停的放射。走投无路的人们形成漩涡,逐渐往中心靠拢。那长剑,那砍刀,仿佛不知餍足又理智清醒的屠夫,正在将猎物有条不紊的逐一剔除。

身中数箭浑身是血的清吾在箭雨之下扑倒了同样中箭的逐厄…

很快,蜂拥而至的人潮淹没了倒下的两人,淹没了被患所包裹的那具身体,淹没了秋夜里最后一丝光线,淹没了姜爻想要拯救的这个该死的世界。

饕餮好像做了个梦。

在梦里,他没有抓住姜爻。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留着泪的,紧盯着自己的眼睛被青色沼泽无情吞没。

他惊醒在躲雨的山洞里,面色发白,冷汗直流。

他正坐在洞内的石头上,脑袋正贴着姜爻温暖的腰腹。

洞外正暴雨如注。

“做噩梦了?”姜爻柔声细语地关切着,“你不小心睡着了。”

饕餮眯起酸痛的眼睛,嘲笑道,“还不是因为你,一天到晚总是让人操心,害得我连觉都睡不好。”

“等从登葆山回去,我好好给你赔罪还不行吗?”

姜爻叹了口气,见饕餮依旧靠着自己的身体,手臂也紧紧环抱着不肯松开,便再次伸手抚了那手感极好的红色短发。

手指拢过红发的力道,轻柔的有些不真实。

“饕餮,”姜爻在淋淋沥沥的雨声中,突然轻声问道,“你会忘记我吗?”

“你这什么蠢问题,”饕餮想也不想张嘴就嘲讽,“总喜欢想些有的没的。”

姜爻突然半跪下来软了身体倚靠在男人怀里,苍白的唇瓣微微张合,

“我好冷。”

“感冒没好?”饕餮垂手用手背贴了贴姜爻的前额。

他怀中的姜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任凭饕餮怎么抱紧,怎么温暖,都是徒劳。

“我好冷。”

饕餮从未做梦。

遍体鳞伤的男人站在山峰顶端,脑海中无端闪入的画面让他毫无征兆的心痛不止。

这种刻骨镂心的心痛不知从何而起,饕餮从未体会过如此深刻的痛苦。

他左手上的银戒突然破碎了。

“姜爻…姜爻…”

饕餮面对着一望无际的山脉在雨中绝望悲怆的呼唤。

男人的低音很重,胸腔产生的共鸣让他的声音变得愈发低沉而沙哑,雨水纵横的脸,看上去像是在哭泣一般。

铭心的思念穿越了五百多年的沧海桑田,轻柔的掺进了秋夜的风,裹着如水的月,化成一股足以跨越生死的力量。

那手指上的银戒正跃动不停,刺骨寒冷的风扬起漫天血腥。

一双浑浊黑暗的眼睛蓦然睁开,漆黑如墨的瞳孔与夜色融为一体。

它似一头沉寂千年终于苏醒的猛兽,警惕而放肆地打量着暗中的一切。

…姜爻看见天边挂着一轮银白的满月,皎洁圆满,像那个中秋之夜。

他浑身轻松,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觉得困意难忍。他的头发因凝固的血变成硬结,右半边脸上留下了象征着他正在腐烂的红紫色的大片尸斑,右眼浸润着淤血,像一颗黑色石头镶嵌进了红海里。胸口正在源源不断的往外吐着黑发般的粘液。

青色的光芒在他前额闪现了一瞬,变大的红色斑块悄然停止了扩散。

姜爻用了一段时间来适应黑漆漆的夜,等眼前渐渐看得分明时,借着惨淡的白色月光,他才真真正正看清了周边的惨状。

他看见了伏尸遍地,有男人的尸体,女人的尸体,婴儿的尸体,成片成堆成坨。

都浸泡在经过洗礼的血河里,有的尸体没了四肢,有的没了脑袋,被砍断的胳臂像破布一样扁平干瘪,一团团血肉之花浮在地面上,滋生出肥硕胖如蚕豆的白色尸虫,它们身上黑刺簇簇,正在兢兢业业地啃咬吞噬,享受美食。

他站在数以百计的尸体中心,用不悲不喜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瞳孔静静注视过这一片毫无生机的满是血色的土地。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