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0 章11(1 / 2)

-11·金陵

楼内嘈杂之声,因着“莫谈国事”的劝诫而渐渐低了下去。

先前的激痛散了些许,余下阵阵碗箸相碰的丁零声和着江流。

宋衡望见楼下几人中有一作着儒者打扮的,瞧着约莫不惑之年,两鬓却已生华发。

那人在一片沉默之中蓦地起身,举觞向下首一人道:“徐兄,诸位,莫做独醒人!”言毕凄然一笑,将手中青瓷的粗酒盏摔落在地,转身便走出茶楼。

一座皆惊。

可不过几瞬,几人便明了先前离去那人的深意。纷纷起身饮尽杯中酒。

抛下怀中银钱,酒盏纷纷碎裂在地面铮然而响。

像是一场盛宴的余音,又是一场黄粱梦的序言。

长歌当哭。

“劝君莫做独醒人,烂作花间应有数。“①

风乍起,也许是曾经吹皱一池春水的,而今却早没了踪迹。②

宋衡方才凝眸望过的江心,此刻已有暮色点染其上,酒旗黯淡着,在风里起落,堪堪要挨着倚在窗边的人。

一身青布蓝褂的店小二垂手拎着帕子,收拾着雕花木桌上的残羹冷炙和碎裂的瓷碗。宋衡握着茶杯,忽而低声道,”来壶酒吧。“

小二应诺,旋身取酒。

分明奇怪,楼外风声已起,他又坐在窗边。楼下之人不应听到的。

片刻后宋衡自斟一杯,方要送至唇边,却被浓烈的酒香止住了动作。

他想起自己原来是从未饮过酒的。

母亲的杏花酿,他早知算不上酒。父亲每每借着它演小小的醉酒戏码,他也只是看着,怕自己演的不像,不真,便从未喝过。

现在却是有些悔意。不过若让他再回那院子,兴许他又不舍得去饮了。

小二见他久久不饮下,便揣着手上前询问是否喝不惯。宋衡避而不答,却问道:“这是何酒?”

“客人有所不知,这酒呢,是原先边关之人常喝,本也没个正经的名号。直到金人入了关,流放了好些人去了那极北之地,才有老儒生给取了个名,唤作‘风落霜’③……“

后半段话被急遽的风声阻断,不知这一阵风是不是听了这名字,也起了兴味。

宋衡微微出了神。

他记得,苏淮在每月一封的家信里从未提到过这种酒。

那少年人笔下的边塞景象永远是目之所及的满天白雪和北风吹雁的黄沙。

他从未说过有这样一壶酒。就像他的信中从来寻不见那些硝烟烽火和杀戮。

宋衡终于仰头喝下这一杯酒,霎时间的辛辣之气冲向四肢百骸。苏淮是否喝过这酒?他暗暗想,又笑自己无聊透顶。

几息后他半阖上眼。店小二不再多言,转身下楼,手上仍拎着那块帕子,青布蓝褂的影子在烛火下摇晃出令人晕眩的墨色。

不知是这酒太烈还是怎得,他竟是有些醉了。眼前的光影恍惚间扭曲变形,成了那一日南城的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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