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11(1 / 2)

太康十四年,秋。

汴梁城经一场大雨倾盆而下,一时竟让人有江南雨后的闷热感萦绕不散,连续多日,少见的扰人。此时上街的人竟不减反增,毕竟是一国之都,连路边的花都娇贵。

湿气太重。

徐笙杨未曾料想,京城这种地界都能摊上这种缠人的天气,自长叹一声倒霉,随手提着油纸伞,抄个府上的后门就步行上街了。她不喜铺张,除非急事,否则很少见过她乘车。

玉祥观香火从未中断过,平日不乏有贵夫人来贴几子铜钱进去,徐笙杨向来不信鬼神,却爱听霞光万道时能远传至郊外的铎击声与路边苦行僧的木鱼声,她觉得这是汴梁城里唯几处说得上清明的地界。

指节间的酸痛感没有作罢的意思,似有千斤顶般来回碾压,对一个无时无刻都需要提笔的文官就是天大的折磨,也容易耽误公事,徐府表面风光实际满门都指望着家中一位女翰林挣口饭吃,更莫说徐笙杨一女官,满朝文武盯着她的官帽等着取而代之,坐到这个位置本就艰辛,绝不可能拱手相让。

与晚市擦肩入深巷里,见着一个跟寿衣店一样阴森的医馆,这是宫中御医许在水递交辞呈之后隐居的会客室,仅小小一隅,斋门一推就开,一副林间鹿屏画阻断前厅与后堂,大隐隐于市,轻易不开张。

"近日旧疾又作,多有叨扰,还望许先生再诊。"

许在水其人宽厚和蔼又不失豪爽,与朝廷各方中对女官口诛笔伐的言官不同,他对徐笙杨这后生关照颇多,早年救过徐笙杨一命,后来她从天子殿前救回许医那个犯死罪的大儿子一命,二人也算是忘年交,许医把徐笙杨当亲闺女似的,在与之相处的过程中,令她受益良多。

屏风后走出一人,虽年岁已高但身型腰背如劲竹挺立,年老但不体弱。徐笙杨与其从不拘礼,上前帮忙搀扶至药柜前的红木椅上坐着。

许医深知徐笙杨这种性子,不疼到影响办事的程度上完全不会叨扰任何人,他说道:"少傅可真会托人办事,倒是为你徐氏卖命卖血的。”

“是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堂堂少傅多年手伤都不敢差遣宫里御医来看看。”

“少摆可怜相,手伸出来。”

徐笙杨这手伤并非一时半会好的了,毕竟也是积年累月来的伤,是只有这两人知道的秘密。现也不能根治,只能拿药压着,拿了几粒药就打道回府了。

徐府的装潢不显眼,反之有那种清静素雅之风,忒会装样子,内宅里就是一团败絮,比江南那不透气的阴天更能将人压死。甚至连自己那一隅红砖瓦房其华斋都不完全属于徐笙杨,唯一说得上心腹的贴身丫鬟芊芊抑不是她从小带在身边的人。

还是绕路回到其华斋,从她出府至回府不过半个时辰,贴身侍女芊芊被她遣去送糕点给主母,外人看来她从始至终都在屋里批公文。

“笙杨啊,你在屋子里吗?”

来人为徐府现当家主母陶氏,是原配刘氏早年病逝后再娶,进门时连三年丧期都没过,还带着一个与旁人所出的儿子。坊间多有传闻,最过的就是说陶氏还是乐伎时带着主君的私生子上门讨个妾位,刘氏是将门独出嫡女养尊处优性格刚烈,容不得与这等奴籍贱民在一屋子里共处,活生生被气死。徐笙杨当时已有十岁,虽不明事情真相却也知道一些内里,例如她的父亲,背弃妻女,不敬亡魂,三年丧期未满就再娶。

徐笙杨从不让人进其华斋内室,推门走到小院前唤人上茶迎客:“大娘子今日来其华斋有何要事?”

未等陶氏道明,徐笙杨看见她后头跟着的那个少年便明白,这是为着她那宝贝儿子来的。

陶氏特地做一屉糕点,以蒲扇掩面做贤惠柔弱姿态缓缓开口道:“姑娘近来政务可还舒心?我新做了点绿豆糕,阿尧吃了之后特地说要送来给阿姐同享,我便带着他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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