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告而别7(2 / 2)

他傲慢归傲慢,但对他好之人,他是无论如何都会报答的。

对此,周怜舒深有体会,失忆之时,他就异常挑剔麻烦,似乎什么都不能够令他满意,可若是他真的满意了,他又不会嘴上说出来,只能靠捕捉他细微的情绪变化来判断。

恢复了记忆的裴位和失忆时的他有异曲同工之妙,可若是叫旁人来看,在他脸上能看见的,除了他那副自负矜傲,其余什么的几乎看不到。

更何况周怜舒对他不似先前,现在对他心存敬畏之心,更加不敢仔细观察他那张脸。

周怜舒摇摇头,眉头舒缓,“谢谢你的好意,师父和我都不会去的。我最了解我师父,这里是他的家,他在此行医救人已有大半辈子,光是这份羁绊,都不能够使他离开。而我,就不必说了,师父不走,我更不会离开的。”

裴位闻言顿了顿,而后道:“嗯,我知道了。”

“现如今本教主已恢复记忆,说过的话依旧作数。若是他日你有难,可来浮玉寻我,我必相助。”

周怜舒心里感动的不行,裴位可真是个大好人,日后若是有难,我定然不会客气!

周怜舒双手合十,眉眼弯弯:“谢谢你啦,裴位。”

听她叫自己的名字,裴位一怔,微微低头看她,从这个角度来看,能看见她乌黑的发顶,微翘的睫毛和笑意盎然的小半张脸,被烛台萤火映的发暖。

手指微微蜷缩,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掌心的温度。

这许多年来,这个名字,很多人唤过,带着他所熟悉的敬畏,仰仗,厌恶,与惧怕。

独独没有像她这样的,自从母妃去世之后,他很少听见有人不含任何目的性与攻击性唤他姓名。

裴位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少见的沉默不语。

“去睡吧,我睡桌案。”

“不用的!你是伤患,若是因为方才我的气话,那大可不必!”

“本教主还没有娇气到这个程度,让你去就去。”他蹙着眉,语气生硬,不容拒绝。

周怜舒尴尬地笑了笑,依他之言睡塌上睡了,带着丝丝不安。

当夜,周怜舒做了一个梦,梦见裴峦去而复返,把在院子里的所有人全部杀了,裴位被钉穿在地面上,口吐鲜血,伤口在胸口开了个洞。

周怜舒惊醒,看向窗外,已日上三竿。

她扭头向桌案看去,空无一人。

急忙起身趿着鞋,打开房门。

院内除却躺在一把缓慢摇着的木椅上的周长林,别无二人。

裴位呢?玄参他们呢?目光向四处寻着 ,却始终无果。

“醒了?饭在桌上。”

周长林躺在摇椅之上干瘪的手拿着蒲扇缓慢摇扇。

看着桌上热腾腾的饭菜,心下不免难过,果然走了,都不道个别,真是……过分!

“师父,裴位他们呢?”周怜舒腔调略有哽咽。

周长林道:“天一亮就走了,还差人把饭做好了。”

看着沮丧的周怜舒,周长林道:“别难过,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们同他的缘分大抵是尽了,小……”

还欲唤他小刀,却意识到,那人是身份不凡的浮玉教教主。

他改口:“他让我告诉你,告别只会让人徒添伤心,有缘自会相见。”

周长林哈哈笑起来,“他还问了问我要不要和你去浮玉,被我给回绝了。“

周怜舒抬头:“昨日他问我时,我便猜到了,你定然不会离开的。”

周长林笑着点头,”是啊,一辈子就扎根在这姚江吧,为师这一身医术,就留给村里的人吧。”他神情有些落寞,像是悲秋的落叶,随风飘落,落入一群枯叶之中,教人根本认不出来。

“当初我见他身上带着那块令牌,还以为是浮玉教的一个普通人,没成想竟是教主。”

周怜舒:“我也是昨日才知晓此事,昨日还真是有惊无险。”

“也不知他是何时恢复的记忆,对了师父,他叫裴位。”

“为师知道。说起此事,为师就不免要说上你两句。”

一听周长林要开始念叨她了,她就端起饭碗,大口大口往嘴里送饭。

吃完,一拍筷子,大声道:“师父!我吃好了!”

老者见状,伸手就来揪她的耳朵,“你啊你,没个吃相,我看将来哪家郎君愿意娶你。”

被揪住耳朵周怜舒也不恼,只是“哎哟哎哟”笑着:“那便不嫁,姚江村也没什么不好。”

“哟!不知道小怜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周怜舒略略思索,然后摇摇头。

“不知道。”

“师父年纪大了,若是有一日师父走了……”

一听他说这样的话,周怜舒心里就不舒服,嗔怪道:“师父!”

“哎,这有什么。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啊!师父对死亡可从来不惧,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无依无靠的你,师父就想着 ,若有一日你要是被人欺负了,能有人站在你身后保护你,给你底气。”

“师父你别小瞧我,我可不需要别人保护。”

周长林抚上她的头顶,和蔼笑着:“师父这一身绝学,你可是半分没有学到,你若是学个七七八八,师父也就放心了。”

周怜舒惭愧不已,她经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十几年也只学得周长林的皮毛,不值一提。

周长林从木椅上站起来,迈着不那么灵活的步子,向他的房间走去。

他嘱咐:“不必跟来,我去去就回。”

待他回来之时,手中多了两本医书。

“这两本书,这为师自己撰写的,之前觉得你心智不成熟,为师才从未拿给你读过,如今看来,乖徒弟依旧心智不成熟,但这书再不给师父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亲自给了。”

周怜舒瘪着嘴,满脸伤心,语气似撒娇又似保证:“师父,我一定好好读这两本书,你放心好了。”

知道她又是在安慰自己,周长林只笑不语,抚着她的头一下又一下。

裴位走了之后,小院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净,每日周怜舒按部就班的上山完成师父布置的课业。

有时候就会在心里想,要是能遇见裴位就好了,这样也不会这么无聊,可一想到裴位凶巴巴的样子,周怜舒就一哆嗦。

在之后的日子里,周怜舒意外地开始认真研读那两本书,整整一月苦读,只觉受益匪浅,周长林见状满心满眼都是欣慰。

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自己的身体他最清楚,自己大概活不过月底了,可也算是寿终正寝。

可惜,五月里的梨花开得最好了。

“咳咳——”

周长林移开帕子,展开一看,又咯血了。

周怜舒闻声赶来,“师父!”

老者擦擦嘴边的血渍,急忙将帕子藏在身后。

“着急忙慌的,不成体统!何事?”

周怜舒一脸担忧盯着他的脸看,眼前的人,明明每日都在好好吃着饭,却日渐消瘦,咳得厉害,连平日穿的衣服都有些撑不起来,瘪了下去。

周怜舒装作无事,蹲下来拿出医书,随手一翻,指着一处,“这是何意?”

周长林把医书拿起来,放的离眼睛一会近一会远,像是看不清楚,身下摇椅吱呀的响。

看了一会,便侃侃道:“这里我说的是……”

周长林一直在说,但周怜舒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原来是老者身后那抹刺眼的红无意间滑落出来。

周怜舒眼眶泛红,嗓子涩疼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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