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匕首3（2 / 2）

她伸手指了指裴位的胸口，其实周怜舒很好奇他这狰狞可怖的刀伤从何而来，但他应当不会告诉自己。

忽然想到什么，她道：“见你从坡上滚着，我就想去把你截住，但刚截住你脚底就打滑，你我二人一同滑下去了，我胳膊都淤青一大块。”说着捋起袖子给他看。

细白滑嫩的小臂上一块突兀的巨大的淤青落在上面，抹了药之后，淤青周围微微泛黄。

“我以你半个救命恩人自居，不过分吧？”

裴位：“……”

“我没印象了。”

“也没指望你现在能想起来，相比之下，虽然现在的你嘴毒一点脾气差一点，事多一点，但我更讨厌你恢复记忆的样子。”

裴位：“为何？”

周怜舒冷哼一声：“从山上滚下来，我好心救你。结果你一睁开眼你就推我一把，不仅不领情，还要拿刀杀我！”

“是吗？”裴位黑眸深邃，尽力回忆着。可她说的这些，他没有一丝印象。

“不然呢？”周怜舒略有不满道。

好心当成驴肝肺，换谁谁会高兴啊！

周怜舒把最后一口汤药喂进他嘴里：“好了，喝完了！”把他嘴角药渣擦拭干净：“你现在你就乖乖养伤就好了，其他的你先别想了。”

裴位点点头，难得听话一次。

“等你痊愈，我带你去当归山看看，若是能恢复记忆便是最好，恢复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慢慢来。”

裴位不解：“你不是厌恶我恢复记忆的样子吗？”

她杏眼垂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不一样，这是两码事。我讨厌你——也不是讨厌你，是害怕。我害怕你先前要杀我的样子。”

裴位看不清她的神色，但能感受到，她此时的情绪。

“我比较惜命，我这条命，是师父捡来的，我还没给师父尽孝，我如何能死？”

于是乎，裴位给了她一个承诺。

“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会杀你，相反，若是他日你有难，可来寻我，我必相助。”

周怜舒微微一诧，没想到裴位那张狗嘴竟然还能吐出象牙来，“那便先谢谢你啦！”

你我二人若是分开，怕是再也不会相见，我是断然不会去浮玉教的，若不是你受伤被我救下，想必你这一辈子都不会来姚江村。

“那你若是想要解闷，可随时来姚江村找我，师父在哪我就在哪。”

裴位微不可查地点点头，见状周怜舒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周怜舒：“你人还挺好的，昨日你简直烦死人了。我在姚江这么久都未曾见过比你还烦人的。”

裴位：“？？”

“我烦人？我哪里烦人？”

周怜舒：“不重要了，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昨日的我也有诸多不对，真是抱歉，让你冷了这么久。”

裴位：“……”

裴位全然不知如何招架周怜舒这种性格的女子。

就这样，一连几日重复着擦药，喂药，和不时拌拌嘴。

大部分时间里，裴位都在无理取闹和无事生非。

很快，裴位伤势见好，现如今已经可以做到下地行走，恢复了先前的十之七八。

周长林不禁为此感到诧异：“你小子，身体还真是不一般硬朗。”

“还请小兄弟相信老朽的医术！想必再过几日，必然痊愈。”

裴位觉得他的腿已然痊愈，从山上滚下来，受的不是致命伤，胸口的刀伤和刀口涂抹的毒才是问题所在，前几日四肢动弹不得，不过是毒素尚存。

周怜舒低头看向他的腿，此刻裴位正扶着她的手臂站立。腿上的黑靴将他劲瘦有力的小腿全然包裹住。

忽然想到什么，她连忙问道：“师父，那他的失忆呢？怎么还没好？究竟何时才能恢复？”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周怜舒觉得裴位其实本性并不坏，只不过是刁蛮无礼了一些，虽然这些也并不是什么优点。

他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嘴硬了吧？褥子不要，医书不听，果子不吃。

结果到最后受了周怜舒的好，即便卧病在床，还是得千方百计拐弯抹角地还回来。

真是搞不懂他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周大夫掏出一把匕首和一块令牌：“这些东西都是你的，希望能够对你的失忆有所帮助。”

裴位伸手接过这两样东西，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在心头划过。

裴位颔首：“多谢周大夫。”

看见那把匕首周怜舒就心底发怵，扶着他的手也不自觉握紧，察觉到周怜舒的变化，裴位啧了一声，将匕首无声收了起来。

真出息，胆子小成这样。

周怜舒扶着他坐回塌上。

只听她细声抱怨：“小刀你这个人，见我师父就毕恭毕敬，对我就呼来喝去跟使丫鬟似的，你真的是……”

裴位看着她不满的表情，微微勾起嘴角。

无所谓般：“多担待吧，谁叫我是伤患。”

周怜舒深吸一口气心道，若非你是伤患，若非师父再三告诫我对待伤患要态度要和颜悦色，我早、早踹你了！把你的一条腿！不，两条！让它们永远也好不了，捣碎熬骨头汤，全部喝掉！！！

周怜舒永远都是在心里想得狠，旁人口是心非，她心非口是。

“别乱动！我去给你端药！”

说完便起身走了。

这几日裴位唯一的乐趣大概就是打趣周怜舒，此刻心情愉悦地盯桌案，不知在想着什么。

他忽然从怀中掏出那块令牌和那把匕首。

他将令牌暂且搁置，举起匕首。

“呲啦——”

拔刀出鞘的声音格外刺耳，裴位甩了甩头，觉得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不真实起来，整个人像是在一团丝茧中被层层包裹住，双目因痛苦而禁闭起来。

这声音就犹如破空之刃，将这一层层丝茧挑开划破，露出光亮。

他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瞳孔仿若夜幕一般寂寥，褪去了方才的青涩，嘴唇绷紧，下巴线条凌厉，眉头紧蹙。

毫无征兆的，裴位恢复记忆了。

明明还是那个人，但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是上位者的姿态。

他面无表情站起来，下巴微昂，在脑海中捋了捋所发生的一切。

他语调矜傲，语气凛然：“别说我没给你机会，裴峰……”

“我来了，喝药喝药。刚才师父和你聊了这许久，药都差点熬过了时辰。”未看见人影，周怜舒的嗓音就传到裴位耳朵里。

裴位照常又坐在塌上。

周怜舒低着眉，手拿着勺子在汤药里不停搅拌：“你怎么不说话？”

周怜舒察觉不对劲，抬头一看，就看见被拔出来的匕首躺在桌案上，冒着渗人的寒光。

周怜舒一见匕首就害怕，放下汤药，急忙走过去，把匕首给插放好。

“吓人，在你恢复记忆之前还是别碰这些了，你现在你也不会，还是等你恢复记忆再玩。啊？”

她吹吹汤药腾升上来的雾气，鸦羽般的黑睫染上雾气轻轻颤动：“若有一日你恢复了记忆，你要记得我的好，万不能再对我刀剑相向。”

她用勺子滤了滤放在他嘴边：“你要是哪天恢复记忆了，不会忘恩负义，还是要杀掉我吧？”

半天喂不下去汤药，周怜舒低头看他：“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你倒是张嘴啊。”

温热的汤药抵在裴位唇边，失忆之时，裴位尚可以欣然接受，但如今他恢复了记忆，这嘴张也不是，不张也不是。

裴位阖眼吐息，玄参，三日之内，你若是还找不到吾，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