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对局不相识3(1 / 2)
陈思依对薛子浩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残局,即便在全国比赛中和他对局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儿了。
和他下到残局以后,会明显感到压力。
因为薛子浩的残局没太有章法。
当然,这不是说他下棋没有章法,毕竟能在全国那么多选手中脱颖而出的人,必然是棋艺精湛。
但是和其他优秀的棋手相比,陈思依感觉薛子浩在进入残局以后的发挥,展示出的是他的天赋。
残局练习其实是练棋中很重要的部分。
棋手们会做大量的残局题,练习自己在棋子很少的情况下分析局面以及发现并抓住对方破绽的能力;残局里也讲究很多技巧,在棋盘上剩余不同棋子的时候会有不同的应对策略——即便双方只剩下王和兵,也有着复杂的计算和各种情况的讨论。
因此,当局面在后期因为兑子而开朗以后,棋手们的走法多少会受平日练习的影响,从而显示出一定的步法。
但是薛子浩显然更加随心所欲一些。
他的棋里很少有套路,反而更多的是他对于棋局理解的展现。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做数学题的时候,很多人会选择背诵公式然后在题目中代入数字并解答;但是薛子浩却是借助他对于数学与题目的理解,自然而然地推导出公式并应用。
结果或许是一样的,但过程的差异总会让我等学渣高呼上天不公。
所以,当棋盘格子上的棋子越来越少的时候,陈思依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两位教练的视线也集中在棋盘上。
残局,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能直观地反应出一名棋手的计算能力的水准与直面压力的心态。
他们非常期待两名小棋手在残局中展现出谨慎与果敢并存的状态——
毕竟…开局被两人用最基础的意大利开局“糊弄”了过去,而中局的交锋太短,因为双方对攻太猛烈而使棋局迅速进入了中残局…
何兵和张维两人,一个放下笔、合上笔记本,手握虚拳抵在下巴上;
一个无意识地拿起了面前棋盘上的白象,大拇指摩挲着棋子光滑的表面。
……
逐渐地,何主教练眉毛拧起来了,支撑着下巴的拳头也慢慢握紧。
转而伸手想去拿笔,似乎是打算写下些什么,听见黑方落子时清脆的声响,愣了一下,作罢,继续紧盯着棋盘;
而张教练则是抿了抿嘴、右眉微微挑起。他把手中的棋子放回了面前的白格,身体略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双臂交叉抱于胸前。
“这俩小孩…就是用戒尺也要赶他们天天去练开局残局!!”二人齐齐想道。
如何评价这盘棋的残局?
一顿操作猛如虎。但是…
残局以后教练当场动了把他们退回地方队的念头。
然后他们开始思考人生:
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在两个月前分别拿到全国比赛的第三、第四名的??
两位当事人倒是浑然不觉,仍然在细细计算每一步棋。
殊不知,在两位旁观者眼里,这一男一女俩小孩已经是两只互啄的菜鸡形象了。
陈思依双手交叠放在脸前。
半晌,她把自己的白车调动到底线,下一步就可以进攻对方的右翼。
薛子浩迅速在记录纸上写下这一步,然后搁笔,头向右歪、以手支撑。
记录纸上在三个回合前有一处空格,是他思考时忘记记下对手走的一步。
只见黑方拱兵两格(兵向前走,国际象棋中未移动过的兵第一步可以走两格),开始调动王车易位(国际象棋中一种特殊着法)处一直稳定的兵型。
两相对峙,在各自车和王的掩护下,黑白双方的兵阵都在慢慢往底线推进。
正当白方的王开始向着关键格进发,黑方的车护住了一条开放线的时候——
“好了,就下到这里吧。”
何兵突然发话。
何教练的表情仍是温和的,语气仍是平静的。
但陈思依和薛子浩就是莫名其妙打了个寒战。
两人有些疑惑地瞅瞅棋盘,各自把笔盖盖上了,也没问为什么突然不用下完这局棋。
“我和张教练差不多了解你们两个的水平了,”何兵摘下眼镜,不急不慌地擦着镜片,“这盘棋就不用下完了。”
“你们看看是想这会儿复盘还是…”
他还没说完,空旷的屋子里突然出现了响亮的、滑稽的、合时宜却又不合时宜的一声——
“咕——”
陈·罪魁祸首·喜剧人·干饭人·思依:“……”
她脸“腾”一下红了,一只手捂上那不争气的肚子,另一只手缓缓举起,“我不是故意打断您的…您继续…”,陈思依讪笑两声。
“噗…”刚准备着手于棋子复位的薛子浩没憋住笑意。
似是觉得此情此景笑出声有点不合时宜,他手握棋盘旁边一只兑子换下的白马,用手腕挡了一下嘴,试图掩饰一下死死抿住却疯狂上扬的嘴角。
两位教练也觉得有点滑稽。
何兵正了正色,说道:“那今天就到这吧。食堂已经开了,不耽误你们吃饭了。”
“至于复盘,你们可以周末按着记录自己摆一下。有什么疑惑的地方,随时来找我和张维老师。”
“我俩周末大部分时间在办公室。”张维指了指隔壁,笑眯眯地说,“或者下周一开始集训以后来问也没问题。”
何兵看着俩人面前的棋盘差不多复原好了,拿起笔记本,和张维一起往外走,边走边说:“那我们先走了,你们关一下灯。”
“哦,对了。趁着集训开始前这个周末好好放松休息。该吃吃,该玩玩。”
“毕竟下周一集训开始以后——”
何主教练留下没说完的最后一句话,和张维跨出了棋室大门。
仍在屋内的人面面相觑。
“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薛子浩眨了眨眼,嗓子略干。
“同意。”
屋内少了两个人以后愈发空旷,主教练留下的话似乎在屋子里打了个转儿。
抛却胡思乱想,带上记录纸,熄了灯,两人直奔一楼食堂。
走在路上,两人才注意到对方的穿衣打扮。
刚刚虽然面对面坐了一两个小时,但当时满脑子都是两个月前和彼此在赛场上下的那盘棋、以及眼下的这一盘棋。
差点没把对方看成一副棋子样儿了。
“你和上次比是不是长高了?”陈思依摸摸下巴,一脸不爽地说。
毕竟小姑娘一个假期也没能长高多少,每次量身高踮脚还会被妈妈发现然后摁下去。
薛子浩嘴角上挑,腰杆又挺了挺,活脱脱一只大公鸡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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