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为人师长17(1 / 2)

吃完饭出来,已是夜里,他们走回外面的地下停车场取车。。

穆棱说:“谢谢你,今天过得很愉快。”

菜确实很好,琴更妙,但更重要的是,吃完这顿饭,他对陆安迪的观感都不一样了。

陆安迪窘了窘,有些不知如何应答上司的感谢,呐呐道:“嗯,不客气……”又怀了几分忐忑,“哦,对了,方老师跟你聊了些什么?”

师母在厨房里说的那句话,她没听清,但却总记得那个笑容与眼神。

穆棱却微笑道:“你的奋斗史啊!你为了学建筑不惜对抗学校权威,作为会计专业的学生很厉害地考到了CPA……还有,方老师说他为你作过担保。”

“确实,没有方老师,我真不知道怎么能坚持到现在。”陆安迪认真地点了点头,街灯在她眼中浮现出梦幻般的光泽,秀气的脸上透出一种郑重,“还有在这条道路上帮助过我的每一个人,我不知道有多么感激他们。”

两人并行在街道上,街灯拉出两个人影,一高一低,仿佛一人领路,相携而行,唤起穆棱忽然有一种微妙的感觉,曾几何时,他也曾与一心赏识他、扶持他的师长走过这样深夜漫长的道路,携手相带,带领他成为一个独立而成熟的建筑师,不知道陆安迪所说的那些人里面,又有没有他?

他微微喟叹:“方教授对确实你不错,看他改造的房子,设计功力也不差。”

那房子虽然老旧,但厨卫通风都经过现代化改造,住得其实很舒服。

“是的,我老师很低调,虽然在设计圈里没什么知名度,但他研究传统民居二十年,在这方面的造诣很深,不少有名的建筑师都与他交流过,受过他的影响。”陆安迪取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比如这一位,过去就常来方老师家做客,穆先生,你知道他吗?”

穆棱认真地看了一眼:“嗯,在新闻上见过,这位是国内建筑师,姓……王?抱歉,他的名字我不会念。”

作为香港人,他的普通话其实已相当好,但要念出那个生僻的字眼,仍觉得有些艰难。

但这个人在华人建筑圈内无人不知,因为他是世界上第二个获得普利兹奖的华人——第一个是三十年前的贝聿铭。

“我在老师家里见过他一次,那时我在弄堂写生,王老师跟我聊过几句。毕业后,他的助手曾给我发过一个邮件,问我有没有兴趣到他的工作室工作,那时他们正在浙江,做几个乡土建筑改造项目。”

“当时我在上海已经找了很久工作,就连办公室只有一间房、设计师加绘图员只有三个人的小公司,都不愿意要我这个三流大学的毕业生,我实在是非常挫败。”

其中遇到一个HR,和和气气,看起来很好说话,她想最后央求一下,没想他立刻变得很直白,说我且不管你学校和学历,我们需要的绘图员是体力民工,一周加六天班,每天加到十二点,看看你,这么瘦,说句话都中气不足,看图纸跟夜盲症一样眼神涣散,就算你不要钱,公司要了你也没什么用,小姑娘,我劝你还是换个行业吧,端盘子都比这个合适。

她差点没当场哭出来。

……

陆安迪拽回思绪,“但我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没有接受他的好意。”

如果其他老师同学知道,都会惊得下巴都掉下来吧。

穆棱也相当愕然:“为什么?”

明星工作室的邀请,多少名校毕业生都要努力争取,陆安迪又有什么理由拒绝?

“我去过杭州的中国美院象山校区,那是王老师的主要作品之一,你知道,这个作品……争议很多,我也请教过方教授的看法,方教授说,建筑是一种艺术,但肯定不是像摄影那种印在纸上的艺术,你拿着一份印刷品来问我,不如亲身去感受一下,只有当你身在其中,才能真正‘看到’这个建筑的模样,所以我就去了。”

“你看到了什么?”

“象山美院很大,到处是白墙、青砖、瓦片、绿竹,确实有种写意画的意境……里面有一幢实验楼,结构复杂宛如迷宫,我走在里面,不知迷了几次路。”

“不过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学生宿舍的窗子,为了视效需要,要么一整面墙没有窗,要么一面墙全是窗户,分散错落,看着像国画里的泼墨……但没窗户的地方还不准装空调,因为空调挂机太丑!我可以想象每当严寒酷暑的时候,住在里面的学生会多么不便。”

象山美院确实争议极大,喜欢的人为它的意境感动,反感的人认为形式大于内容,艺术家说有精神共鸣,商业设计师觉得太任性,但不管怎么说,住在里面没空调,冬冷夏热,学生的生活水准倒退几十年。

“至于乡土建筑,我也去过几个有名的改造项目,我是在山里长大的,对乡村的感受比建筑师更深,那些村庄改造后,总给人一种不踏实的感觉,为了外观,改变了许多功能,虽然看起来耳目一新,却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家了。”

“一个房子,会让居住其中的人感到不适,甚至失去真实,我想,那并不是我想要学习建筑建设的初衷。”

她说过,她学建筑,是为了让生活在其中的人过得更好,在她内心深处,她的理想与信念从未因为哪个权威动摇过。

穆棱忽然有些明白方文清为何会这么照顾这个学生了,面对现实的压力,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坚持初心,他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深入些:

“建筑有很多种,有些是需要它的使用功能,有些是需要它的象征意义,有些建筑确实带着建筑师强烈的个人风格,不过一个被称为‘艺术’的作品的好坏,终归只有时间与历史才能对它作出真正的评判,你说呢?”

“时间与历史……”

陆安迪不由得重复了一次,这题目太深远宏大,让她觉得遥远不可触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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