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国破1(1 / 2)

元和十三年,建章宫。

殿外珠玉金石遍地,却透着一股死气。

殿内是歌舞升平,纸醉金迷,声声糜烂。

青年一袭青衣,静坐于轮椅之上,神色极淡。

他姿容如雪,脸色苍白近乎病态。眉若远山,目若寒星,本是有些锋利的长相,平素却常是垂下眼眸,生生将那份锐意软化。

百步之外,殿内的黄袍男人卧在美人膝上,手脚不安分,却还不时瞥向殿外的青衣相,半眯起了眼睛。

“相爷。”

一个宫女小跑过来,神色惊惶地低下头去,“您来了。”

青年闻声,弯唇笑了下,温润随和一如往日太平之时,说出的话却让人心惊:“如今兵临城下,陛下郁火攻心,重病在床,可是殿中炭火太旺,兴了火气?”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巧让殿内的有心人听清。

皇帝身边的美人本继续喂着他葡萄,却被皇帝推开,连忙惊慌地跪伏在地上,不敢起身,颤栗不止。

“嵇苍衣,你好大的胆子!”

色厉内荏罢了。

嵇苍衣本不欲理会他,垂下眼,驱动着轮椅向他滑去,皇帝见他过来,以为他终于忍无可忍,越说越急。

“今日总算让朕抓到你的尾巴,嵇苍衣,朕就知道,你们嵇家狼子野——”

“白巾兵临城下,陛下却仍在殿中靡乐,又可曾对得起先帝列宗?”

嵇苍衣抬眸,一丝冷意蔓延。转轮碾压地面发出了令人骨寒的曳声,他驱动着轮椅来到皇帝榻前,轻车熟路地打开暗格拿出了玉玺。

“嵇家祖上随始祖南征北战,征服九州,始祖曾承诺,大雍一日是曲家,嵇家便有一日功名。”

嵇苍衣把玩着玉玺,暖橙色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明明依旧是温和的神色,却衬得他笑意诡谲。

青年声音如寒泉击玉,字字穿心,“嵇家世代忠良,护卫大雍王朝九百八十三年,始终遵循与始祖的承诺,但你曲家既已先背信弃义,便休怪我嵇家翻脸无情。”

“朕何时背信弃义?”皇帝眼底闪烁一下,“功名利禄,朕哪样有收回?”

“自以为是。”嵇苍衣不欲再与他多言,将玉玺收入袖中。

他竟真的发现了?!皇帝脸色煞白。他明明做的很隐蔽才是!难道——

临死前终于聪明一次。

嵇苍衣扫了他一眼,心中嗤笑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附在皇帝脖颈上,苍白脆弱的颜色在青袖中探出,不及对方反抗,便已拧断了脖颈。

仍泛着暖气的殿内,嵇苍衣收回了手,方才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掌心微微蜷起,动作近乎温柔地摆正了皇帝的扭曲的骨架,又盖上了一层薄被,淡淡的龙涎香中混杂了竹墨的雅致清香。

做完这些,他方长舒了一口浊气。

终于死了。

宫人近侍全都跪伏在地,气也不敢大喘。

“元和十三年十二月二十八日,白巾军兵临庆安城,元和皇帝郁火攻心,不治而亡。”

嵇苍衣缓缓地转过轮椅,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白巾军即将攻入皇城,还不为陛下更衣。”

宫人面面相觑,有大胆的宫人小心问道:“相爷,陛下不是已经......崩了吗?”

“一身污秽之气,总归不可让敌军瞧了笑话。”

嵇苍衣行至殿门前,忽而想起了什么,便问:“陆将军在何处?”

“将军在城前抵御敌军。”

嵇苍衣愣了一下,嘴唇微微抿起,便驱动着轮椅离开。

直到几乎看不见他的影子,才有太监出声问道:”李公公,咱们......”

“还不去按相爷说的做!”李公公斥了一声。

见李公公也是这般,几个宫人连忙去照做,不敢有一分异议。

无人处,李公公虚抹一把冷汗,看向那阴沉的天色,最终一声叹息湮灭于风中。

这九州的天,终归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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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安城是大雍王朝千年古都,天子脚下,政通人和,经济繁荣,平日里向来是一片祥乐,哪怕有什么争执,也不过小打小闹。

直到元和帝即位,天子在上,便已作风奢靡不问国事,下行官员,也就不做那出头鸟,随他玩乐,忽视民生。

元和帝想要奢靡,趋炎附势之臣便建议大修行宫,七年时间,便已建成行宫四座。

钱财从何处来,是千年积蓄;人力从何而来,壮年百姓不务农时,强征入队,背井离乡。

元和帝想要长生,利益攻心之辈便请来方士,装神弄鬼,冶炼仙丹。

作为皇帝,他想要什么,自有人为他去取。

但天下不只有鼠辈,亦有正义之士。

元和九年,青州平阳郡故山县农民起义,参与起义的百姓皆在脖颈上系白巾,故被称为白巾军。

谁也不曾想到,短短四年,这支农民起义军,竟攻破九州,直至大雍都城庆安。

秦和一身铁甲,望着黑色城门,一时感慨。

谁曾记得,四年前,他与小妹,也不过是出身农家的一户普通人。

不过,现在可不是感慨的时候。

“陆将军,你输了。”

铁胄青年长戟直指男人咽喉,笑意深深。

这大雍天下,终于属于他了。

阿父阿母,你们看到了吗?

“呵。”陆玄机抬手擦去唇边的血沫。大雍还没有输,就算不想承认,但在他背后的皇城,可还是有那个家伙在镇守啊。

那只小狐狸。

不知他这次又会想出什么战术。

“——吱——呀——”

黑色城门大开。

陆玄机回首,看到城中只身出现的那人,目眦欲裂。

青年衣衫单薄,显然不是藏了武器的模样,袖口紧致,没有一丝不平整的形状,显然也没有暗器。甚至他不会让人感觉到一丝可能的威胁,一袭青衣,肤色苍白的几乎病态,而且,还是不良于行。

他在想什么?!怎么看也不是有什么计谋的样子!

陆玄机咬紧牙关,他虽信任嵇苍衣,可国难当头,也由不得他犹豫。

却听青年温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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