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栖栖遑遑3(2 / 2)

我把孩子递给柳沢举高,真嗣见自己凭空浮起来,竟也没有一点害怕,反而手舞足蹈地笑起来。

“柳沢。”我抱紧怀里的咲乐,仿佛她给了我莫大的勇气,“我想养他。”我想观察他的人格,见证善人的诞生。

柳沢把小孩双手捧到脸前,用冰凉的骨质白面具蹭他,声音听起来笑眯眯的:“好呀好呀,我也喜欢真嗣君!”

真嗣已跟父母失散很久,我征得他的同意,把他从火并和尸体中拖出来,带在自己身边。

身边跟着两个人类幼崽,我意识到不能再流离失所了。听闻换季时期最容易得病,咲乐和真嗣哪怕再健康,夏秋之际也要多多防护,免遭病痛才好。如今医院爆满、诊所接连倒闭、医生应接不暇地死去,人是没有患病的资格的。

听闻野生动物会竭力避免受伤,因为哪怕一点小伤都有可能发炎、从而影响捕食或逃命,最终导致死亡——正是我等数万横滨市民如今的真实写照。没想到一个恢弘的港口城市竟奇妙地回归了自然法则。

“混凝土森林也是森林嘛。”柳沢这样说着风凉话。

总之,我们向城市边界前进,希望脱离战场,从原始丛林步入文明社会。

可一些问题渐渐显露出来。像柳沢非要一手抱一个孩子导致外人眼里小孩子满天乱飞什么的都问题不大,眼前最严峻的情况是——我不认得路。

诚然,我走过一次的路是绝对不会忘记,可没走过、没指南针、也没地图的情况下,我只凭运气和直觉,结果一向糟糕。

我的运气众所周知,从8次退货就可见一斑。

“路牌呢?路牌都哪去了?”柳沢崩溃大喊,念叨着我听不懂的词汇,“打架干嘛掀路牌!平和岛附体还是布兰度再世啊??”

我们找了家临时搭建的小旅馆,内部不保证安全,但至少价格能负担起,有热水和被褥。真嗣去洗澡了,我让柳沢在门口守着,自己抱着咲乐仰躺在木板床上,陷入反思。

难怪爷爷说我是“命苦的孩子”,他发现我的地方是擂钵街最脏乱的区域,乱到我甚至不知道那条街叫什么,只随着当地人喊“垃圾山”。我自己择路毫无疑问是一场灾难。

接连数日,我年仅14岁便过上了白天带孩子挣钱、夜晚教人识字读书的单亲妈妈生活。苦倒也不苦,毕竟负责出手抢钱的是柳沢,我在一旁捂住孩子们的双眼就好。

难的是教学环节。

我学说话很简单:柳沢先把大批词汇灌输给我,我不理解词义,但会全部记住;之后到外面去,柳沢每看到一样东西就会告诉我它的念法,我在脑子里对应起来就好,没花费很多功夫。

可常人小孩不行。例如“万年笔”一词,不仅要多次重复念叨发音,还要给他们看实物或图片,再多次练习书写当用汉字,将“万年笔”的物、音、字结合起来,这才算完成一个词汇的教学。

如果我识路,现在就会拿上爷爷留的学费,跑到东京也好博多也好,把小孩交给学校机构,让专业人士加以引导,而不是拿着一块砖头,跟两个念不好“砖头”的小孩大眼瞪小眼,看起来马上要行凶似的。

我办理了退房,决心找一个适龄儿童能安心受教育的场所,以及一张地图。

只是我已经尽可能向不认识的地区跑了,却总是撞上枪战冲突,对小孩影响很糟。我刚教完真嗣不能搜刮尸体,不卫生,转眼就撞见一群穿黑西装的从死人身上摸出金链子,这让我很难办啊。

柳沢这几日负责解决盯上我们的家伙,所以我现在不穷,手里有些用不上的枪炮可以换粮食,正当我打算去交易点觅食时,街角缓缓走出了一个男人,他四处张望,恰好与我对视了。

我盯着他,柳沢也盯着他,男人不由停下脚步,平静地回望我。

空气有些凝固。

他与我一样是红发蓝眼,不过红发很常见,地上10个尸体3个红发,这不是我们瞪他的理由。

我移不开视线完全是因为,这个男人身后背了个小孩,怀里抱着一个小孩,手上还牵着一个。

也就是说,跟我现在的形象几乎一模一样。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在战场散开。

男人先有所动作。他转过身来,略加思索后向竟然我发出邀请:“你们要不要跟我走?”

柳沢瞠目结舌:“现在拐卖已经如此明目张胆了吗?横滨啊横滨你看看你!”

我难得地动起脑子:一路走来,像他这么大的成年人柳沢已经捅了不下三位数,至今没人能防备看不见的敌人。假如他是人贩子,想来也是有地方安置孩子的,翻脸了还能白得一个据点,总比小孩跟我风餐露宿强;如果男人纯粹是善心大发打算接济他们——可能性太小,不做考虑。

“好的。”

我欣然答应。却没料到,长达57天14小时的流浪生活会就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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