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栖栖遑遑3（1 / 2）

起初，我是来日行一恶找小混混抢钱的。仅仅半个小时，我的目的变成了寻找能给小孩续命的货物。

战争开始后，药妆店和便利店是第一批倒闭的，商场和五金店是第二批。所幸母婴店里的产品指向性很强，我找到的时候东西竟然没被抢光。

婴儿纸巾和奶粉已经没有了，想来也正常，都是些成年人也能用的东西，估计早就成为新的流通货币的一员了吧。

柳沢从仓库里拖出一辆崭新的婴儿车，里面放了奶瓶、奶瓶刷、小号纸尿裤、早教读物、防蚊虫喷雾、两件70厘米左右的婴儿服和宝宝床铃。

我挑挑拣拣：奶瓶和纸尿裤，两岁以上基本用不到；读本，我脑子里有，不需要；喷雾，马上入秋了，不需要；婴儿服，太小了；婴儿车，太大了难以隐藏，不要；床铃，床铃？床铃？？

我没有4岁前的记忆，没办法凭借自身经验养育4岁以下的幼儿，还好被松野夫妇领养期间，我看过电视里一段主妇照顾婴儿的广告，便姑且拿它当作参考。

小孩的衣服沾了血，要换；我摸摸她的后脖颈，略微出汗，于是给她换了薄一点的棉布料衣服，却引来旁边替身“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的呐喊。

“哎？”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有些慌张，“熟练是不好的吗？”

“没、没有的事……我在玩梗啦……”柳沢的气势弱了下去。

“原来如此。”我松一口气。

店里没有垃圾桶，店外又到处是垃圾，我正愁换下来的衣物该怎么办，眼角忽地瞄到内衬处有什么东西。我和柳沢凑在一起，展开面料，发现上面用彩线绣了[堀 咲乐]的字样，大概是这孩子的名字。

“不如留下，给咲乐君一个念想……”柳沢说。

我很少考虑自己的将来，没想到现在反要在乎别人的未来。好新奇，而且我不讨厌。

我拿了几件衣服和一排儿童牙刷，离开了废弃的店铺。如果未来有经济复兴的那一天，我决定再来光顾，把钱补上。爷爷教导我做个好人，那么哪怕是表面功夫都要做到滴水不漏才行。就像柳沢讲过的，人若是伪善一辈子，便是真善了。

没走几步路，我又听到别人的呼喊。这次的声音也足够稚嫩。

“大姐姐，快过来。”

街角，一个灰头土脸、几乎与水泥墙融为一体的小孩向我眨眼。若不是他动了，我几乎看不出那里有活物。

我轻巧地越过车与瓦砾的残骸，他（应该是个男孩）并不怕生，反而焦急地抓住我的手跑进巷子里，到木箱子后蹲下，让灰尘与黑暗彻底遮掩我们的踪迹。

“是有危险吗？”我问。

小孩点点头，小声说，“爆炸，昨天也有，昨天的昨天也有。”

果然，没一会外面火光冲天，连绵不绝的枪声像鞭炮一样热闹。小孩捂住耳朵缩在地上，估计是把枪战的声音当做爆炸了。

等声音平息，男孩赤着脏乎乎的脚跑出去，外面不用想也是烟尘和满地尸体，柳沢赶紧催我拦住他。

我慢了一步，等到眼睛适应光线后，我看到那个男孩伏在尸体身上找吃的。

武斗人员，特别是在街上游荡的武斗人员，身上总会少带一些粮食和水。敌人或许会搜刮走值钱的物件，可像苏打饼干、苹果汁这种小点心，就完全没必要费力带走。于是恰好养活了他。

我蹲下，帮他一起找。最后不算那些被子弹打穿或沾了血不能吃的，我们总共翻出6块压缩饼干、一个炒面面包、一包牛奶和一罐自动售货机的桃汁。

他还打算分一半给我，又羞涩地说他喜欢桃汁，问我愿不愿意将含有桃汁的那一半让给他。我惊呆了，多么好的孩子啊。

柳沢告诉我，人在本能占主导地位的幼年期是不懂得谦让的，或者说不明白美德为何物，所谓的谦让不过是依照大人的意图行事罢了；幼童只有经过良好的教育、成为自我大于本能的孩子，真正理解良好品德并加以践行，才能真正长大成“人”。

男孩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就已经初具完人姿态了。我五六岁时正忙着争夺大人的爱，正是自私自利到达顶峰的年纪。若是让我在如此恶劣的生存环境中保持谦虚，是绝不可能的。我由此很敬佩他，连带着敬佩他大概已经死去的父母。

我正座在地，请教他的名字。

“真嗣。”他说，“大姐姐呢？”

“安寿。”我自我介绍，再掀起斗篷，介绍还在睡觉的小女孩，“她是堀咲乐。”最后指指身旁的空地，“这是柳沢玉枝。”

真嗣左看右看，但他看不到柳沢。于是我解释：“柳沢是……看不见的朋友。”

我只会跟小孩这么说，因为他们是我的同类，只有他们信我、理解我。

果然真嗣露出笑脸：“好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