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66(1 / 2)

中国香港。

作为特别行政区,这里是东南亚和世界各地贸易交往的重要通道。相比其他只在港口周边开放自由港的城市,香港全境都是自由港,是全球为数不多的自由港城市之一。

香港今日的夕阳跟回京海那天差不多,高启盛在等待机舱开门的时间里,多看了两眼。

黄瑶并不像往常那么有精神,跟在高启盛身边沉默不语,她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校服,不明白高启盛这么急的原因是什么。

这是她第二次来香港,上一次是很早以前,那时身边有唐小虎陪着她,而如今……她微微抬眼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按照行程计划,高启盛半个月前就该回香港,可他却硬生生在京海多待了半个月。

虽说回京海的借口是“度假”,可是香港的事情一点都没耽搁,该继续的事情按部就班有条不紊,暗地里各方人马却趁着他不在,搞出更多小动作。

这些事在他眼里都是小打小闹,唐小虎已经提前一周飞过来替他处理事情,半月间,他的行程调了又调,剩下的大事,还得他亲自出面。

高启盛在脑子里细细地把所有事情过一遍,分出轻重缓急。

黄瑶还不算正式放假,今日才结束期末考。

高启盛早就在校门口等着,她考试乍一结束,就在校门口被接走,搭时间最近的一班机从京海回香港。

要不是因为不想闹得动静太大,他肯定会让香港的私人飞机过来接他们走,不必因为航空管制在京海机场多浪费一个多小时。

黄瑶神色里全是疲惫。

他的视线落在身侧,那里本来站着与他并肩同行的唐瑶,却不知道为什么她越走越慢,逐渐落在跟他差一条手臂的身位之后。

高启盛不耐烦地把人抓过来:又干什么?

黄瑶脑子里还在回想刚才最后一道题的答案究竟是6还是11,脚下不知不觉慢下来,倏地被高启盛这么一拽,脑子里出现更重要的事情:小叔叔,我的衣服怎么办啊,人就这样过来了,还有我的暑假作业呢?

高启盛早就想到她会问这个,看向她的眼神里写满了”这种幼稚问题你也问得出来啊”的鄙视:都备好了。

两个人并肩往外走,她的手腕还被高启盛攥在手里。黄瑶试图把手腕抽出来,高启盛就先一步松手,她抬头一看,面前是一部漆黑的库里南。

上车。高启盛越过黄瑶的身边,先她一步上车,看着黄瑶还站在门口不愿动的样子,就知道她是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去吃饭,别总是让我说两次。

小叔叔,我爸的照片还留在京海那儿。黄瑶上车,眼神落在身边的男人脸上:你可以让人早点给我送过来么?

小侄女,我还真没看出来。高启盛调笑:你真的那么喜欢那个才见了几次面的爹?

黄瑶的喉咙发干,面上镇定地点头:那是我爸爸啊。

那我哥和你爸,你更喜欢哪个爸?

高启盛最近愈发喜欢逗黄瑶玩,看着她左右为难,实在是乐事。

嗯?又不说话是吧。高启盛看着沉默的黄瑶。

黄瑶想起医院的那一幕,连忙答道:现在也很好,高家给我带来了很多。

是吗,高家给你带来了很多啊。高启盛如有所思地重复了这句话。他俯下身,贴近黄瑶,她身上那股茉莉香传进他的鼻腔里,高启盛不自觉地深呼吸:那你一定要好好地留在高家。

好好地留在这个牢笼里,让我见证你被困的愚昧的一生。

库里南驶进过海隧道中,驶过颠簸的减震带,黄瑶身子微晃,她抬头看高启盛,他的表情在明暗变幻中真假难辨,那人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脸上尽是柔和的笑意。

黄瑶寒意顿生,库里南驶出过海隧道,明亮的光线打在车厢里,高启盛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刚才在隧道里的话只是黄瑶的错觉。

高启盛带她去了一家港式茶楼,这是香港的老字号茶楼,还能见到服务员推着热气腾腾的蒸车往外走,金属小车上放满了蒸笼,点心香味四溢。

恰逢晚餐时间,外面排队等号的人络绎不绝,大厅里人头涌动,放着几十张大张圆形实木桌坐满了人,食客们三三两两地拼台,服务员穿梭其中,好不忙碌。

高启盛径直带着黄瑶上了二楼,木制楼梯上还有中式雕花,二楼比一楼装潢更豪华,包厢内金碧辉煌,京海市最好的茶楼都比这逊色不少。

服务员递来两份菜单,黄瑶眼睛一亮,忙不迭接过。

高启盛随手在菜单上点了几下,合上递给服务员,服务员还在一旁端着职业微笑等着黄瑶。

黄瑶显然是陷入了选择困难,看着菜单表情皱成一团,高启盛望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时针指向数字八:你是没吃过饭吗,我哥不会一次茶楼都没带你吃过吧。

怎么会。黄瑶连忙点了虾饺、牛仔骨和其他几样点心,将菜单递给服务员,末了还不忘说谢谢:吃过的。

高启强在福禄茶楼有自己固定的位置,正对着门口,黄瑶每每进去,都觉得他像在审视京海,他的一方天下。

高启盛也坐在对着门口的主位,跟高启强不同,他的气质夹杂了沉稳和张扬,眼镜增添了几分斯文,门口路过的其他食客都忍不住多打量他两眼。

他皱眉接下那些打量的目光,服务员躬身出去时心领神会地把门关上。

房间里剩下他和黄瑶,每当这种独处的时刻,黄瑶都很不自在。

高启盛明显是不在意她自在与否,手里拿了份报纸悠闲地翻看,身边的黄瑶坐着的可是梨花实木的凳子,上面还垫了一层手工苏绣的软垫,都这样了还坐得不自在——

高启盛想,干脆把强盛总经理室的那张皮质老板椅搬过来给她坐算了。

这可是上好的苏绣,你屁股下一张垫子,人家从原料到绣娘手里,手工绣上一年半载才能出货。高启盛语气里都是嘲讽:你可比豌豆公主矜贵,隔着这么费事的苏绣,这么昂贵的黄花梨凳子,都能觉得刺屁股。

黄瑶早就听习惯高启盛讲话阴阳怪气的模样,也不恼,只是尽量安静地将凳子挪远了两公分,高启盛余光把她的动作收在眼里,皮鞋勾着黄瑶的腿就把她拉向自己。

黄瑶,我总觉得你学不会吃一堑长一智。高启盛的皮鞋划过黄瑶的小腿,她藏在校服下的小腿泛起一片鸡皮,耳边响起高启盛的声音:舌头用不上,就割掉吧。

他收起报纸,将报纸打在碗边,报纸刮过瓷碗骨碟,摩擦出声响。

黄瑶随着声脖子紧张地收缩了一下,嘴里的舌头忽然变得僵硬:我饿了。

饿得还真是时候。

高启盛瞥她一眼:老默怎么养出你这样的小孩。

黄瑶顺着他的话: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的小孩,我爸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高启盛看着自己的空茶杯,又看看黄瑶,黄瑶愣了三秒,拿过一旁的瓷壶给他倒上一杯,房间里茶香四溢,高启强喜欢喝茶,黄瑶耳濡目染之下也能分辨出茶的大概好坏。

这茶,光是闻起来就能闻到钱的味道。

还不算笨。高启盛面色缓和道:至少你在我面前,不像跟唐小虎那个样子。

黄瑶面色一僵,耳边响起高启盛慢悠悠重复的声音:带我走吧。

说话的同时,他的皮鞋一路滑下,鞋头像一把刺刀剖开黄瑶的小腿,停在她的脚踝处。黄瑶的伤口早就好了,但此刻她依旧觉得被玻璃划伤的小腿和指尖在隐隐作痛,

高启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她的灵魂抽走,丢进某个关键的时间节点之中,不是夜晚八点香港的茶楼,是傍晚六点京海的车里,摩托车杀手的挡风板掀开,里面露出他的脸。

瑶瑶,你想去哪里呢?高家对你还不够好吗。高启盛给她倒了一杯茶,收手间手腕上传来檀香和木香混合的味道,像寺庙里的香火,黄瑶想,身上带着这样虔诚味道的人,竟然是个烂人。

高家养我,我怎么会离开高家。黄瑶盯着面前的茶水,青瓷茶杯边缘一圈白烟,用滚烫热水烧开的一泡茶,高启盛正探究着她,她能感觉到高启盛的目光。

黄瑶面无表情地拿起瓷杯,杯壁很薄,在光线下能看见清澈茶汤里的指印,她仰头一饮而尽,速度猛地像吞下割喉的剧毒。

滚烫的热茶淌过喉管,黄瑶的眉心不可控制地皱了一下,喉咙好像破皮了,又好像有血丝渗出来,不明的皮层组织和腥味混在一起,茶汤变了味道。

我又没逼你,急什么。高启盛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两口,黄瑶给他倒的那杯茶已经没了白烟,高启盛慢条斯理地小口饮下茶杯里的茶水:别浪费一杯好茶。

他放下茶杯,眼里情绪不明:黄瑶,你喜欢他什么?

我不喜欢他。黄瑶喉咙有些哑,她清了清嗓子又重复了一次:我不喜欢虎叔。

那你又怕我什么?高启盛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斟茶。

黄瑶在桌子下的五指握成拳,再三犹豫之后开口:……我爸死后,我被跟踪过一段时间。

高启盛没说话,修长指尖绕着茶杯画圈,一圈又一圈,等着黄瑶的下文。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不过短短一周间,黄瑶却觉得好似过了很多年,时间被无限拉长,成为一条没有极限的弹力带,直到高启强出现,被拉长的时间才恢复原位。

只是她不知道,弹回来的冲击究竟到了哪里。

你给我的感觉,很像那个人。黄瑶捏捏自己的指尖,手指早就恢复好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偶尔还是会有刺痛的反应:虽然那个人没再出现过。

你怎么确定只有一个人跟踪你?高启盛问她。

黄瑶被问得说不出话,当时直觉告诉她只有一个人。她侧眼望着高启盛,也不管他信不信:直觉。

真妙的词啊,直觉。

高启盛收回一直压在黄瑶脚踝间的腿,要说现在的黄瑶被跟踪还有合理性,当时的她被跟踪,除了有利用价值,再无其他。

陈金默知道太多高家的秘密,他死了之后,只剩下女儿,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要从她身上挖出什么信息,可不是难事。

再者,细皮嫩肉的小女孩,转手卖去泰国或者缅甸,水灵灵的、未被□□过的亚洲女孩,往往能被卖个好价格。

在人口黑市,这种年纪小还清纯的货,有价无市,买到手里,自己调教,怎么玩都行。

高启盛的视线落在黄瑶身上,市一中的校服还是那套蓝白相间的运动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

他忽然想起,黄瑶在他家里晃悠时也穿着短袖长裤,宽松棉质款,身体曲线暧昧难明。

高启盛眯了眯眼,原来小狗无时无刻都在防备他啊。

也是,女孩子有点防范意识,是好事。

包厢门被敲响,服务员端着托盘进来上菜,托盘里放着精致的早茶点心,黄瑶的脸色由惊喜转成郁闷,她还以为是那种冒着热气的老式推车,长大以后没再见过。

进入高家以前,她的生活并不富裕,一年也就在过年的时候,外婆会带她去茶楼喝茶。那时黄瑶手里拿着点心卡排队等点心出炉,一种价位的点心对应一种章,像集邮,当点心卡被盖满时,心情和胃也被撑得无比满足。

黄瑶有些失落,还以为可以从冒着热气的小车上取下蒸笼,然后给服务员盖个章。

高启盛把她的表情变化收进眼底,唇角忍不住勾起。

小孩就是小孩啊。

点心开始上桌,晶莹剔透的虾饺、软烂香嫩的香芋排骨、圆圆胖胖的核桃宝……黄瑶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满满的点心铺了一桌。

一顿晚餐吃完天色已黑,茶水添了又添,黄瑶大概是累坏了,饭量比平时多了不少。

高启盛走在前面,身后洋洋洒洒地跟了一群人,在楼里吃饭时明明只有他和黄瑶两个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那么多人。

小叔叔。黄瑶跟在他身后,有些不习惯这样的阵仗,小声地喊他:我们能回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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