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旧事重提54(1 / 2)

垂拱二年

紫微宫的应天门前突然立起了一个四四方方铜铸的大物件,四个侧面分别涂着青、红、白、黑四种颜色,犹如阎罗殿前的大油鼎一般。

更让人惊奇的是一位衣衫褴褛的农夫居然骑着高头大马从那大物件旁走下,手中拿着一封信颤颤巍巍的投入那物件之中。

那是一封告密信,而接收告密信的大物件叫“铜匦”,武后为了稳固政权,发布了一项前所未有的政令,在洛阳的紫微宫前接收来自全国各地的人告密,自荐,申冤。若是有远离洛阳的民众想要告密而没有盘缠的话,官府还提供驿马,供食,农夫樵人皆得召见。

这样的政令一出,让全国上下的老百姓都蠢蠢欲动,而让那些在朝的官员却是个个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天街上的樱花开得正娇媚,马蹄疾驰而过掀起一阵清风让那枝丫上的花瓣摇摇欲坠,商肆前站着一位女子,衣衫破旧不堪,但发髻却干净利落,她看着那马匹越驶越近,死死攥着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冲到了街道中央,随后张开双臂。

马上的人见此立马勒住缰绳,只听得一声吁长的啾叫声,马蹄在女子身前停住。

“这是哪家的女子在街面上横冲直撞!?”说话的人是身旁另一位着靛蓝长裙的女子,质傲清霜的面容带着满目的怒气。

适才强勒住缰绳的人看了看马下的人,“为何拦马?”

女子抬眼与她对视道,“您是上官婉儿?”

“是。”

“小女子有冤要伸!”

“有冤情便上呈铜匦,何至于当街拦马?”

说完女子便要御马离去,女子又张开双臂说道,“小女子的冤铜匦装不下!”

上官又端详了她片刻,眼见她的手臂上戴着一枚黑色的袖章,随后说道,“去南市的山风馆找曹三娘,就说是上官婉儿让你去的,她会好好安置你。”

说完便拉着缰绳离去,身旁女子问道,“婉儿不觉得那女子有些眼熟吗?”

“嫣儿也看出来了吗?”

李嫣儿回忆了片刻说道,“是那一年在河洛县庄子上替我们打水的小女童!”

“是啊,算起来她也应当是这般年纪了。好好的农户家,放着田地不耕种,上京告状,事有蹊跷。”

“嫣儿还记得河洛县令周兴当年私自增加赋税的事吗?”

“记得倒是记得,但是河洛县丞周兴不是一个月前就调离河洛县了吗?”

“他便是因为遭人弹劾,无奈只能放手一搏向铜匦投了一封告密信,却没承想天后看了之后大悦,不光压住了弹劾他的折子,还将他调入了尚书省。”

山风馆的曹三娘见这样一位宛如逃难一般的女子唤着上官婉儿的名号,还是有些诧异,但依旧将她引入后院的雅室,打了水让她清洗面容。

待收拾妥当后,却是同方才大不一样,清清秀秀的一个姑娘站立在眼前,三娘拉过她的手说道,“姑娘打哪里来呢?”

女子眼中满是忧伤,“河洛县。”

三娘见她戴着孝,又问道,“是家中亲人去世了吗?”

女子这时候看向三娘拉着她的手臂含着泪说道,“上官大人呢?我想见她!”

三娘安抚她道,“大人公务繁忙,既然你到了这儿,有什么事同我讲也是一样的。”

女子眼神倔强,侧过身说道,“不,我一定要当面跟上官大人讲。”

曹三娘摇摇头,转头看到雅室的门被人推开,眼见上官婉儿和李嫣儿正站在门口。

随后对女子莞尔说道,“看吧,人来了。”

女子向门口望去,扑通跪在二人面前,三娘上前将她扶起,“姑娘倒用不着行这么大礼…”

说着便将女子安置在榻上坐下,自己走到门口说道,“你们聊吧,我去拿些茶粉过来。”

上官走到茶案边坐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女子叫宋真儿。”女子紧紧搓捻着指尖,看着上官说道,“大人!小女子的母亲死在河洛县丞周兴手中,求大人为小女子做主啊!”

上官摇摇头,“我为你做不了主。”

女子当即哑色,“为何?”

“朝局复杂,周兴如今深受天后恩宠,丞相亦拿他没有办法,何况我呢?”

“坊间不是传说天后最宠爱大人吗?”

“这两者也并不冲突。”上官看着她回答道。

女子沉下脸色摇摇头,“难道天下就没有一个可以说理的地方了吗?”

李嫣儿看着她实在可怜,开口说道,“令尊在同周兴底下的差吏发生争执,扑打差吏推搡间意外致死,这样的案子告到哪里都是说不清楚的。”

“是因为家中实在没有粮了才会发生争执!母亲为了同他们理论情急之下才上前扑打了差吏!”

上官摇摇头,“我方才去大理寺问了狄大人,民袭官,如今又是民告官…”

“那我便一头撞死在铜匦跟前!”女子倔强而坚硬的说道。

上官问道,“真儿可读过书?”

“小女子祖祖辈辈都是耕读世家,虽清贫,但还识字。”

“那便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像周兴那样违背天道之人,只需静待时机。”

女子眼中看到一丝希望,随后又黯淡下去,“我如今无家可归,如何静待时机…”

随后看到眼前的人又说道,“大人,让我跟随您吧!”

上官看着她问道,“都读过什么书?”

女子回答道,“经史子集皆略读过一些。”

上官起身将书案上的宣纸递到她面前,“文章就不让你做了,就为亡母赋诗一首吧。”

女子看了看眼前的人,一直听闻这位天后身旁的女官以文采闻名,素来挑人也都是以文章诗词为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上官看着宣纸上的一首七言,“有几分文采。”

李嫣儿凑近看了那首诗,称赞道,“倒真是不负耕读世家的名声啊。”

“反正婉儿身旁也缺一名贴身的女使,便留下吧…”李嫣儿将手搭在她身上说道。

上官又看了看女子的眼神,带着不服输的韧劲,这正是她需要的。

“那嫣儿便将她保举进宫?”上官将宣纸放下说道。

“过几日哥哥要筹办马球会,大人赏脸吗?”李嫣儿反问她道。

“信安县主还真当这是做买卖啊?”

“上官大人不是最会谋算了吗?那就看看这笔买卖是否划算啊…”

上官抬手示意与她击掌,“成交。”

草长莺飞的春日,马球场上刚生长出的嫩草还沾着清晨的露珠,一匹骏马踏着春泥在围场中飞驰,马背上的男子身着紫袍长衫,系着襻膊,勒紧缰绳侧身朝着地面挥动着手中的球杆,动作快准狠,只见那白球稳稳当当的入洞,四下的看客皆争先喝彩。

“小吴王还是有些当年吴王殿下的影子的…”看台上一位男子捻着胡须说道。

“听闻当年的吴王殿下,上马能横扫天下,握笔能安邦定国,那是何等的果敢英武啊。”男子身旁一位着青绿罗裙的女子说道。

男子正想开口说话,却转眼看着身旁人细细打量一番,“甚少见婉儿穿得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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