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风往尘香花已尽37(2 / 2)

万年县的门口聚集了一群官吏为此事发愁,薛绍看到上官前来赶紧问道,“怎么样,月儿愿意下车吗?”

上官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门槛处将手搭在上面,冷冷说道,“你们不会将门锯了吗?”

万年县丞惊呼,“是啊!将门锯了不就好了吗…”

随后便招呼起县衙中所有的不良人齐齐上手,上官走到薛绍跟前说道,“殿下何等尊贵,驸马如何说得出让她挪步下车的话?”

说完便拂袖而去,回到车驾前是便向里面的人回禀,“殿下稍后片刻,臣已让万年县的人将门槛锯掉了。”

“婉儿辛苦了。”

“殿下,待车驾进到万年县,臣便要回宫了。”

许久未见里面的人回答,上官又试探性的问道,“殿下?”

“嗯…婉儿保重。”这声音上官听得有些哽咽。

上官俯首低声道,“殿下也保重。”

说完前方便来人禀告,门都已经拆卸掉了,马车可以通过,特来请旨。

上官继续说道,“殿下,别误了吉时。”

太平撩开窗帘,欲言又止的看着她,随后还是无奈2闭眼放下,“走吧。”

马车缓缓启程,上官目送着仪仗队前行,身旁的火把将树枝烤的漫天都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如同是在焚烧两人爱情的仪式。

车驾中的人已然泪流满面,此去经年,再见便是物是人非了,她忍不住向身旁的人呵道,“停车。”

说完便起身从嫁车上走下,她穿过人群,不顾仪态的提着裙摆向仪仗后的人奔跑而去,抑制不住的向前方的人呼喊道,“婉儿!”

“婉儿!”

上官回头看向她,满面的红妆晕染上了层层的泪痕,肩膀在急促的呼吸中微微抖动着,用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自己。

太平见那人转身便带着一身的华服向那人奔赴而去,紧紧抱着她。

“婉儿…我不想,不想。”声线混合着鼻腔的黏稠,听着让人更加心碎,“没有你,月儿该怎么办…此后都不会再有太平了…也不会有月儿了…”

“不会再有月儿了…”

突如其来的拥抱瞬间让那人心中涤荡起一股热流,她咬着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人推开,退后一步俯首说道,“还请殿下不要误了吉时。”

顿了顿又说道,“臣只愿殿下,之子于归,灼灼其华。”

道路两旁的人皆目睹了这一幕,只觉公主情深义重,也有猜测为何不将着绯色官服的女子陪嫁入府,总之这一段又成为坊间说书人的素材。

青梅匆匆赶来,俯首道,“殿下,驸马在催促了…”

太平抬眼看向道路两旁的火把神色更加绝望,树枝被火把烤得焦黄,漆黑的空中炊烟袅袅,“看这景象,哪里是在像结婚。”

“分明是在祭奠…”

青梅被这话惊到,“殿下慎言啊…”

太平又看了一眼眼前的人,皱着眉艰难的挪动着步子转身,重新踏上万年县的方向,仪仗队继续前行。

车轱声和鼓乐声一下下的踏在身后人的心口上,她咬着牙关却还是阻止不了泪珠从眼眶中汹涌而出,摇摇晃晃的脚步几近晕倒。

从此以后她便是薛绍的妻子,薛家的儿媳,再也不是她的月儿了,太平说的没错,不会再有月儿了,一想到这里她只觉天旋地转,身旁的李嫣儿见状迅速上前将她扶住。

“大人,我们回去吗?”

她失神的点点头,踉踉跄跄的向丹凤门方向走去,这时候身旁出现一位身着绿衣的官员上前问道,“上官大人,您没事吧。”

上官脸色惨白,并没有理会他,只自顾自的向前走,李嫣儿回答道,“没事,大人有什么事?”

来人自报了家门,“下官是万年县丞啊,刚刚在门口见过的。”

“听闻东巡洛阳的名单还未定下…”

上官双眼无神,丝毫没有在听他言语。

身旁的李嫣儿还未等他说完便打断,“东巡随行官员名单历来是天后做主,大人怕是拜错了菩萨!”

说着便扶着身旁踉踉跄跄的人加快步子离去,李嫣儿从未见过这人这个样子。她历来是冷静睿智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主,怎如今为了太平将自己搞的如此狼狈不堪。

绿衣的官员却紧跟身后,李嫣儿便吩咐他道,“大人若是得空,便去万年县替我们调来一辆回宫的马车。”

男子听后急忙点头,“这还不是小事一桩,姑娘在此稍后,下官去去就来。”

李嫣儿扶着上官在一旁的茶肆坐下,那人面色惨白,但好在神色有些缓和,她松了一口气,“你可欠我一人情!”

那人艰难的张嘴道,“我知道嫣儿自会打发他,所以才未理会于他的话。”

“你便如此信任于我?”

“就不怕我直接替你应下来?”

那人转过头看向她,“嫣儿不是说过吗,我们有惺惺相惜的情意。”

李嫣儿默然,抬手提起茶壶给面前人的茶碗中续上。她自小便被武后养在身边,自负才华与美貌,性格孤傲,如今出现一个处处都高过她半个头的人,一开始自然是不服气的。

对她的不屑与讥讽都是在表达着这种不服气,但是慢慢的读过她的诗文,了解她的抱负与志向,便对那人心存着一丝怜惜。大有“天下才有一石,婉儿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的意味。

这应该是李嫣儿在她面前最后的骄傲了。

仪仗驶入万年县,接下来的便是拜见舅姑,太平脸颊上挂着泪痕,薛绍沉浸在娶妻逗乐之中,并没有在意,只当她是出降伤心而已。

礼闭后,一群女使麽麽将太平迎入寝殿之中,四处皆是一片繁荣气象,她拉着青梅的手,低声问道,“适才你有看到婉儿如何?”

青梅沙哑着声音,“大人几近晕倒,好在嫣儿姐姐将大人扶住了。”

太平紧握双手,鲜红的指甲陷入手掌之中,为自己爱慕之人送嫁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她失神喃喃自语道,“我不该让她来的。”

青梅在旁说道,“上官大人本就消瘦,那背影看着落寞极了…”

太平皱眉没有接话,手扶着青梅的肩头,颤颤巍巍走进卧房对身后的人吩咐,“你们都在外等候,青梅随本宫进来。”

“诺。”

卧房的床榻上铺着各种各样的坚果,意在多子,太平斜了一眼在茶案前坐下,“青梅,把榻上那些零零散散的东西都给扫弄出去。”

说完又补上一句,“别让人察觉了。”

“诺。”

房中的灯光昏暗摇曳,头上的凤冠实在是沉重,压的人脖子生疼。她拿出锦帕中那块果子,轻咬下一口。自己尚且如此艰难,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爱慕的人踏进别人的怀抱,那该有多艰难,自己不应该如此任性让她来送嫁的…

这时候青梅匆忙走进卧房,“殿下,驸马过来了…”

太平放下手中的果子,诧异道,“他不去陪着宾客,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青梅有些为难,“这…驸马到这里…”

太平沉下眼眉挥了挥手,“罢了,你去吧。”

不到片刻,卧房的门便被人推开,来人见太平端庄的坐在床榻间,眉头舒展开面露喜色。

走到她身旁拉起她的手,坐下说道,“月儿…”

太平将手收回,“三郎不陪着宾客岂不让人笑话。”

许是饮了些酒,男子起身大笑,“有月儿在,让人笑话又何妨?”

太平在心中冷笑一声,“那便吹灯吧。”

薛绍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爽快,本以为会有些半推半就的闺房之乐,但是见佳人如此说,也不好拂了她的兴致。

灯灭后,房屋中一片漆黑。太平卧倒在床榻之上,她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的。不过无妨,最珍贵的已然赋予了最珍爱的人…

黑暗中的人进行着机械的运动,她冷若冰霜,毫无半分情趣,男子大汗淋漓,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动情的说道,“月儿…我会一世对你好的!”

话音刚落,便伏倒在那人身上,太平看着这无尽的黑暗,泪珠顺流而下,滴落到山枕之上,她推开那人,自顾自的起身穿上寝衣,男子将两侧的烛火点亮,目光落在床榻上洁净一片的喜帕之上。

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身旁的人,太平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声线犹如寒冬中的风雪般冷漠,“我早已不是完璧之身,让三郎失望了。”

“是谁?”薛绍面目涨的通红质问道。

太平别过脸不再看他,“之前我便说过,会为你做一个贤妻良母。”

“三郎同我是第一次吗?我不追问于你,你也便不要相问于我了。”

男子呼吸急促,似乎是忍下了天大的委屈,最终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案上的匕首便要朝自己手心划去,太平见状拦住他,“你这是做什么?”

“我本就非完璧之身,这样大可不必!”

男子向他呵道,“但月儿会被世人诟病!”

太平冷笑,“我堂堂公主怕什么被世人诟病?”

男子语塞,是他的自尊心害怕被人诟病,婚前坊间便传娶妇得公主,平地生宫府,如今这位公主还非完璧之身…

若是被府中的婆子丫鬟传出去,他的脸怕是只有到两里地外去捡了。

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划开自己的手指,将那抹红色染到白色的绢帕之上。

这样的婚姻从一开始便错了。太平在心中感到一丝悲哀,错在那一年她误入了掖庭的花园,撞见了那一抹清冷的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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