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六岁1(1 / 2)

死亡的感觉仍真切地停留在记忆中,混杂着痛苦的解脱让唐冰释然地闭上眼睛,意识逐渐混沌,仿佛即将陷入一场悠长而又平静的梦。

本以为会就此彻底失去意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却不想喉中一阵上涌的带着酸苦味的灼烧感强行唤醒了她的神智。

本能地,唐冰挣扎着翻过身,恰好手摸索到一片空落的位置,她尽力探过头,眼睛都没能挣开,带着酸苦味的半流状物体已经从喉咙深处涌出,堪堪落在床外,有不少都蹭在了垂落的床单边缘上。

或许鲜少有人体会过那种呕吐物不停地从胃里大量反出,怎么都止不住,口腔和鼻腔齐齐往外涌出的感觉。

在这种时候,唐冰觉得自己就像个坏掉的水龙头,只能顺着身体的反应不停地呕吐,在吐完之前根本没有办法停下来。

和唐冰同睡一床的冉馨玉被身侧的动静惊醒,她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睁眼就看到自己的朋友吐得天昏地暗。

女孩狼狈痛苦的样子是她从未见过的,冉馨玉懵了好几秒,想去扶又怕让她更难受,踟蹰片刻,她手忙脚乱地爬下床直奔向唐冰大伯父大伯母的房间。

被叫醒的苏婉书一听是侄女出事了,鞋都顾不上穿,忙跟着冉馨玉冲到唐冰的房间,刚进门就看到虚弱的女孩闭着眼睛趴在床边,胳膊垂落着,像是要昏过去的样子,几乎是扑过去扶住了唐冰。

几乎要窒息的唐冰吐完后,终于能喘上一口气,微凉带着空调气息的空气冲散了鼻间难耐的酸苦味,唐冰猛喘了几口,晕晕乎乎地半睁开眼。

模糊的视野中,唐冰看到一张熟悉至极的面容,但她都没来得及思考眼下的情况,高烧带来的晕眩和半夜醒来的困倦就催着她再次陷入昏睡之中。

慢一步过来的唐家大伯父唐延夏刚进门就看到侄女在妻子的怀里闭上眼睛,差点吓出心脏病,懵了一瞬之后,他转身就去找车钥匙。

因天生体质问题,唐冰小时候几乎年年都要高烧一场,以是苏婉书最开始慌了一阵后很快就冷静下来,她看唐冰虽然浑身滚烫,但呼吸顺畅平稳,脸上也没什么痛苦的神色,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及时制止了唐延夏的举动。

然而,等到给昏睡中的唐冰量完体温后,苏婉书也有些犹豫了,体温计上高达四十的数字让她一度怀疑体温计是不是出了问题。

但看女孩睡得安宁,叫她也能得到回应,夫妻两人商量了一下,还是选择先喂退烧药观察一下情况,又做了物理降温。

退烧药的作用出乎意料地好,唐冰的体温很快就开始下降。

当天边隐约有些泛白时,烧退了不少的唐冰渐渐清醒过来,睁开眼就看到坐在床边守着她的大伯母苏婉书。

熟悉的亲人让唐冰下意识有些依赖,放松地又闭上眼睛想再睡一会。

数秒后——

等等,谁?

伯娘?

脑子开始清醒的唐冰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猛地睁开眼睛。

视线依旧很模糊,但和她已经习惯的那种模糊似乎略有些不同,不过唐冰已经无暇细究这微妙的差异,因为视野里的景象远比那些更加怪异。

不是已经看了好几天的那种清冷单调的白,眼前的环境温馨可爱还带着点幼稚,粉色的床单,米色的床头桌,兔子形状的床头灯……

这是她的房间,确切的说,是她在伯伯伯娘家的房间。

而她的伯娘,苏婉书,正坐在床边注视着她的。

即使灯光昏暗,唐冰也看得出来,眼前的苏婉书头发乌黑,身形比她记忆中略丰盈挺拔几分。

真的是伯娘吗?自己怎么会在南市?明明应该离这里有上千公里远才对……

苏婉书也注意到侄女醒过来了,看到女孩一脸茫然,苏婉书以为她是突发高烧还没意识到自己生病了,便伸手去试唐冰额头的温度。

原本有些烫手的温度明显低了许多,汗也消了,但苏婉书还是有些不放心,皱着眉头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哪里难受?”

熟悉至极的声音,她再脸盲也不可能认错二十多年的亲人。

“我没事……”大脑宕机中的唐冰下意识回答,开了口才发现身体也很不对劲。

明明应该是在病中,却轻松得过分,没有各处那些酸痛,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明显透着稚嫩,和成年后逐渐偏低的声线简直天差地别。

这种轻飘飘的感觉,是在做梦吗?

默默咬了下舌尖,清晰的痛感疼得唐冰眼泪都要出来了。

不是梦,她醒着,很清醒的那种。

苏婉书只当唐冰还有些不舒服,拿了体温计递过去:“来,冰冰,先别睡,再量一量体温。”

“哦。”木木地应下,唐冰接过体温计塞进腋下。

这回测量出来的体温正常得让苏婉书再度怀疑体温计是不是坏了,但换了个体温计一量,还是36.5,相当标准的正常体温。

比记忆中年轻了许多的大伯母坐在床边,皱着眉头反复看着两个体温计的读数,身侧靠里的床上睡着毕业后再也没有见过的高中同学冉馨玉,唐冰抬眼,朦胧的视线从整个房间中略过。

她是中高度近视,没戴眼镜只能看到一片模糊,但还不至于连住了十几年的房间都分辨不出。

一切都是她少年时的样子,书桌边没有那个大一时磨着伯父给她添置的玻璃门书柜,没有墙角立放着的吉他琴盒,没有琴盒旁常年落灰的谱架。

相对的,比记忆中多出来的是那个开放式的蓝白色旧书架,还有旧书架最上层堆放的各种玩偶和芭比娃娃,甚至连窗帘也还是那个她一度嫌弃了好几年后被换掉的旧样式。

唐冰看着身周的一切,眼神愈发复杂。

身边熟睡的冉馨玉是她在西市的高中同学,是朋友,但不是相交非常深的朋友,高中毕业之后,唐冰去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木市上学,便渐渐与冉馨玉断了联系。

而伯父伯母家所在的南市,距离西市同样有千余公里的距离,普通火车要三十多个小时,整个高中三年里,唐冰只在高一暑假邀请过冉馨玉到南市玩。

年轻的伯娘,已经断了联系的朋友,还有旧时的房间。

即使再不愿相信,也无法改变眼前眼前这十六岁的光景。

问题是,现在的她已经二十五岁了。

或者说,至少这次醒过来之前,她已经二十五岁了。

还是那个干净的她。

伯母就在身边,唐冰克制住被陌生情况刺激出的烦躁压抑,努力回忆九年前的情景。

其实这段记忆对于唐冰来说算是最清晰的几段记忆之一了,当时刚从西市回南市的她确实发过一场高烧,但只夜里烧了几小时,早晨去医院的时候已经好全了,除了当天上午还有点虚,一切都正常得出奇,不感冒不咳嗽,什么后遗症都没有,要不是她自小一发高烧就会出现严重的呕吐反应,半夜吐醒了,恐怕这场高烧都会直接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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