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木哲2(2 / 2)

木寒是木诞辈分上的爷爷,因此木诞理所应当要叫木哲爸爸。木家人对于辈分看的很重,即使木哲才寥寥七岁年纪,木诞还是得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叫他一声“哲爸”。

几天前木诞在雨里找到木哲,对他解释木寒的下落,以让他放心为由,说木寒在派出所,平安。

木哲瞪着木诞,“我爸他现在到底在哪?”

木诞搂过木哲,蹲身道,“哲爸,我知道随便一个理由瞒不过你,我就实打实告诉你……寒爷他……他其实不是因为卖高利贷进去,是替人走私烟草……这里头水太深,不知怎么他就……”

“你的意思……”木哲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可能被判无期或……或死刑……”

木诞紧紧搂着木哲,“哲爸,你还太小……连我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原本平静的生活一夕之间竟如此天翻地覆……现在寒爷不在安衡镇,被押到斡创市里了……”

木哲奄奄不语,脑海空白异常,只记得父亲最后站在窗前的身影,暗黑的身体,看不清最后拿来追忆的面孔。心里“嘭”的一声响,他有预感,那一天,是他同父亲相见的最后一面。

这么多年来唯一依靠的光就这样熄灭了,现在只剩漆黑。

木哲被木诞夫妻二人领回家,木诞成为木哲的监护人。木哲浑浑噩噩的在木诞家睡觉,吃饭,睡觉,吃饭,睡觉与吃饭都只是在续命,后来连觉也不睡,饭也不吃。

他到街上闲逛,幽魂一般来来去去。

晚上有时会崩溃的哭一场,小声啜泣,脸上挂满泪珠。他经常夜不归宿,偶尔跑到坟山睡一晚,被寒冷的夜风吹得高烧不退。

他也经常做梦,梦见父亲微笑着抱他,梦见父亲做的味道难以下咽的饭菜,梦见父亲老晚不睡觉在亮着灯的画室里辛苦耕耘,油画的松节油味混着浓浓的香烟雾扑鼻而来……他还梦见没能见上一面的母亲,父亲说母亲是因他难产离去,他也不知真假,从记事起他就没有母亲。

梦里的母亲在黑雾回绕的桥头,他看不到她的模样,也听不见她的声音,只是感觉那黑乎乎的一团就是母亲,只是感觉。

他还梦见那诡气森森的安衡镇外的高大坟山,自己漫无目的机械的用手指掘土,手指皲破,腥气鲜血刺目的流淌。他不知疼痛,不晓倦疲的一直挖一直挖,仿佛早已停不下来。

坟山上盛开着几树妖气腾然的野桃花,野桃花树下路过的人……那是唯一一个撞见他埋黑盒子的人。

日子在重复的过着,不知何时已经过去了五个月,木哲目露狞光,死死地瞪着从斡创市里回来后的木诞颓然坐在自己身边。

这五个月里,他偷偷跑到斡创市里去过,但是完全找不到地方,被木诞提心吊胆的寻回来后让媳妇儿茜云看着。木诞这次去市里,没有带上他。

他就那样看着木诞阴惨惨的脸色,好似料到什么。还是不甘心的要问一句,“见到我爸了吗?”

木诞一个寒噤,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青白色的脸上竟然划落着晶莹剔透的水痕。妈的,木诞那么大一个成年人居然在他面前哭了。

木诞红着眼,不敢看木哲。

“今天……枪毙……”

这四个字像是刀剑一样从木诞口里杀出,把木诞铰成血肉模糊,把木哲也刺得体无完肤。这四个字太血腥太沉重太压抑太恶毒,以至于木哲胸口异常沉闷,心一抽一抽的疼,却忘了如何大声哭泣。

他好如被人剔除所有筋骨,软哒哒的坐在那,动也不动,安静的让木诞有些不知所措。

木诞说,“哲爸,你哭出来,哲爸不要强忍……哲爸,以后待在我家就当自己的家一样,千万不要生分……”

“我爸的遗体呢?若是死了.......为什么你空手而归!”

“哲爸,遗体......遗体......被警察火化了,我去找却找不到,我.......我真的找不到,你相信我。”

“找不到?怎么可能!”木哲气塞胸腔,喘息不得。

“哲爸,没有尸体我们可以办衣冠冢,这时候不能跟警察硬杠啊,他们说火化了找不到了就找不到,你还小,不知道有些事是没那么简单的.......”木诞的头垂得极低,快压到胸前,看不清他当时的表情是何模样。

木哲咬牙,双目猩红,“我还小?对!我还小!所以就被你们一个个如此糊弄!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我爸不能就这样死了.......你也是父亲的亲人,父亲的遗体拿不回来你却只想着息事宁人.......”

“.......我......”木诞依旧垂头,遮掩面目表情,声音低迷似乎在挣扎。

没人再说话,死寂,一片死寂。

“有烟吗?”

良久,木哲一开口,喉咙沙哑如同耄耋老人。

“……”

木诞简直被吓到了,一直以来知道木哲野得很,但是问人要烟从一个年仅七岁的稚孩口中说出,委实让人震惊。虽然明白他现在怒火中烧,仇恨滔天。

“有烟吗?”又问了一次。

木诞连连摇头,“不行,哲爸你还太小……”

木哲冷笑一声,没回话,骤然出了门去。

在街上,他买了一包烟,一把打火机,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一步一步朝坟山走去。

微风里,烟头被他点亮,红潆的一点,带着袅袅不散,醺呛朦胧的烟雾。他被呛得不住咳嗽,跪倒在歪脖子树下,他被呛得不住流泪,双唇颤抖。

直到夜晚来临,星云如练。他已经习惯了烟的气息,夜里的香烟雾气在婀娜的上升,他哭得凄凄睡去,仿佛悠闲小憩一场。

如今,倒是真真切切,他孤独一人。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