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命数10(2 / 2)

“我的,耐心,很,有限!”傀儡探出另一只手,不过伸出一根指头在这道长脸上刮蹭了一下,那道长的魂魄便肉眼可见地要被女鬼拉扯出来!魂魄嘶吼挣扎着不肯离体,形容狰狞与女鬼不遑多让。

“我们直接来这处,实际就是想吓唬这李夫人,不管这处有没有……啊!!!”该交代的已经交代了,易慕不等着这西贝货说完,直接开始抽他的魂。老道士灵魂将被抽离时,傀儡将他远远丢了出去,当即被摔晕过去!

其余一众道士见观主被擒不说,还将一行人掀了个底掉,早作鸟兽散。剩下一园子丫环小厮,吓得个个面如土色噤若寒蝉。易慕驱使着傀儡缓缓飘到刚才抱着木盆的壮仆跟前,打算给他一个立功的大好机会,奈何是个不顶用的。

壮仆见傀儡向着自己这方飘过来,误以为傀儡发现了他先前的举动,打算找他算账。立刻将手里的木盆丢了出去,脸色煞白头如捣蒜,头磕得砰砰作响,“奶奶饶命!!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儿……”

这位老兄,麻烦你拿这套说辞套用之时,可否结合一下自身?嗷嗷待哺的小儿也说得过去。八十岁的老母?你今年也不过弱冠之年,合着令慈老蚌生珠,六十生的你?

正在易慕无语之际,瞧见俞六娘抱着刚才被丢出的木盆,飞快向着傀儡跑去,不偏不倚将木盆倒扣在傀儡头上。俞孙氏见女儿这般鲁莽,吓得直接昏死过去。

狗血泼下去的一刻,傀儡身上轰一下地烧了起来。火势从头顶迅速蔓延至全身,然后整个身体化成一个熊熊燃烧的巨大火团。她就那样静静地立在原地,任由火焰将自己吞噬。除了火焰燃烧偶尔发出的“毕剥”声,再无一丁点声响。直至亲眼看着傀儡从头到脚一点点被烧成灰烬,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这就完了???

李夫人在众人惊魂未定之时,很合时宜地站出来主持大局。言明晚间在福庆园中设宴,一来给自己堂妹接风,二来则是给府中的众人压惊。最后不忘命人将那神棍送官查办。

李管事将众人遣散后留在李夫人身边说了会子话。江熙虞依稀听见二人之间的对话,貌似是在谈论刚才泼女鬼的俞六娘。

易慕方才消耗不少魂力,这会子正倚靠在桌边阖眼假寐。江熙虞虽然有一肚子疑问,却也不会挑在此时去打搅她。她自己一个人呆着无聊,于是端着一碟子糕点,兴致勃勃地围观姐妹三人斗叶子去了。

阿烑哭过之后的手气堪称赌神附体,十赌九赢,将其余两姐妹杀得片甲不留。李夫人运气不佳,输得最多,有些兴致寥寥,几局后便散了。

晚间福庆园中摆宴,几位主子多少受白天女鬼一事的影响。三人只露个面略坐了一会,便带人回去休息了。主子们不在,下头的人没了拘束。敞开了肚皮尽情吃喝,热热闹闹一直持续到夜半。

在去福庆园之前,易慕留给了江熙虞一个用来传话的小纸人,与她简单交代清楚使用方法便走了。江熙虞知道她本就不是一个爱热闹之人,上一次能拉她一道看戏,已是十分不易。想到那夜后来发生的事,再想邀易慕与她在一处观戏怕是难了。

暖阳高照,熏风入室

厢房内宿醉一晚的玄真道长,此刻正呆坐在床板上耷拉着眼皮缓神。几缕青丝垂于鼻端,发髻被睡得松散歪扭。平日打理精致的胡须,眼下正挂着昨夜残留的下酒菜,熏得自己干呕连连,强压下胃里上涌的酸水,趿着鞋晃晃悠悠地拎上木盆奔后院去了。

玄真从井里提上一桶凉水,一撩袍子下摆随手将其掖进腰间的系带内,撸起袖子,弯腰从盆中捧起一捧水拍在脸上。打上皂角好一顿揉搓,换了三五盆的清水才将自己冲洗干净。

玄真蹲在地上,看着盆中自己的倒影,哑然一笑,“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哟。”

一转眼,当初的奶娃娃如今已经长成个大人,自己也日渐垂暮。玄真兀自摇头叹息,指着水中的自己说道:“玄真啊玄真,没想到有一日,你也这般伤春悲秋,竟开始吟起酸诗来?”

挑水,劈柴,洗衣,浇菜园,洒扫庭院,玄真里里外外将能干的活统统做了一遍。甚至还给那坏了许久的凳子重新换了条腿,又刷了一遍漆。

玄真有个毛病,或许许多人也有。只有自己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总喜欢自说自话。

玄真靠着庭院当中的那株桃树。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枝丫上还挂着零星的几朵桃花,清风拂过飒飒作响,风动花落,甚是好看。

“难怪你能一坐坐一天。”

玄真低头看着手里的泥娃娃。这娃娃还是易慕五岁那年的中秋,自己带着她去洛涧集市闲逛时,照着她的样子捏的。

玄真点着娃娃的小胸脯,“你说说你命有多大哟,我把你抱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哪有一点热乎。山下的那群婆子直嚷嚷叫我把你扔了。唉,那一缕魂魄险些差点就散了。你说,这世上哪个捡孩子还分两半捡的?我这算不算得上是世间独一份?”

玄真刚才险些一时嘴快,差点将虎妞吐鲁出来。这可是在易慕面前,最不能提及之事。易慕刚被玄真捡到时,山脚下的众人都劝玄真,“这孩子养不活,不如早早寻个好地方等孩子咽了气,埋了。”

“不养怎知养不活?”玄真偏不信那个邪!

“哎呦,囫囵个有娘在的尚且不易活,更别说这个没了娘还缺胳膊少腿的。道长,是个带把的还是个赔钱的?”一个妇人上前作势要看看孩子是男是女。

“去去去,动手动脚做什么?冻着我徒儿你赔得起吗?”玄真拍掉那妇人伸过来欲翻襁褓的手,将孩子搂紧转身走了。

妇人隔着老远冲着他喊道:“以后,没钱喝酒,我可不赊账啊!”

妇人倒是给玄真提了个醒,平时赚的那点子碎银子都买了酒祭自己的五脏庙了,没钱给孩子请奶娘。转来转去,最后买了老李叔家刚生产不久的母狗——虎妞。

等到第二年春暖花开,众人见玄真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下山好一通炫耀!收获了不少羡慕的目光不说,还带回去好多件衣裳,缝缝改改还可以给孩子做几件小衣裳,多余的布料也可以做成尿介子。

后来老李叔上山牵过来一只奶山羊将虎妞换了回去。虎妞虽然只当了易慕几天的奶娘,但易慕能活下来也多亏有它。

易慕小时候玄真没少拿虎妞这事逗弄她。不过那时候她才三四岁大,说不了话,术法又稚嫩,不会驱使纸人传音。气得急了便要动口咬人,又因太小,跑不快也跑不稳。

有一次跑急了,一头扎进了水缸里,当场差点把玄真魂儿吓飞。等将她捞出来时,这小东西一口咬在玄真胳膊上。

玄真慈爱地摸了摸娃娃的脸蛋,“……我时常想着,如果你能一直这么丁点大该有多好,乖巧可爱,懂事听话。你知不知道,教你诗书的那鬼先生,逮不着人夸你,入完你的梦,还要再入我的梦,变着花地夸他学生有多聪明伶俐!因为你,他从我这诓走我多少好酒?”

玄真絮絮叨叨地对着小泥人继续说着,说易慕也说他自己。从骄阳高悬说到日渐偏西,再从晚霞满天说到暮色四合。

月色如水,繁星缀琼宇。玄真打着灯笼扛着一把铲子,挪开一块大石后撸起袖子开挖。几铲子后,挖出一个木箱子。又将余土清理干净,准备把箱子从里面搬出来。搬了两下,纹丝未动,于是两铲子将碍事的铜锁敲掉,掀开木箱的盖子,发现里面装有几大坛子酒后,笑得简直合不拢嘴。

玄真撸胳挽袖急吼吼地取出一坛抱在怀里,靠着那大石坐好,小心地将酒坛封口的黄泥一点点敲碎。

闻起来浓郁醇香,喝上一口回味绵长。

长夜漫漫,美酒相伴,不失为一桩快事。

残星明灭,东方发白时,一坛子酒刚好见底,玄真才摇摇晃晃地起身迎着晨光离去。后山一池子的睡莲才刚刚长出嫩叶,蛙鸣阵阵,晨风微拂,水面漾开层层金色的涟漪。池岸边一处立着无字墓碑的土堆格外显眼,土质疏松,颜色新鲜,是一座新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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