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李府6（2 / 2）

江熙虞只当李三嗣昨夜未休息好，今日连累易慕这般，毕竟这种情况隔三差五就会出现。她只得用手掌轻轻托住易慕的头，转身挪到易慕身边方便她靠着自己。

原本江熙虞挨着李夫人坐，现在坐在易慕身边正对着那人。见那李夫人手握着账本看向易慕的方向，眼神明灭不定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若不是在她眼底只看见俞孙氏母女的倒影，江熙虞觉得李夫人是不是看得见她们两个。

车厢内易慕靠着江熙虞睡得十分安稳。朦朦胧胧间，她发现自己置身一处雾气缭绕的池水旁。眼前像蒙上一层薄雾，画面虚虚实实。隐约可见池岸边四五个身着轻纱罗衣的女子，围绕着一个看上去四五岁大的女童，那孩子赤-裸着浸泡在池水里。雾气太大，即便近在咫尺，总归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易慕看不清楚这些人的容貌。只能听见“哗啦啦”的戏水声伴随着女子们清亮的尖叫，还有那女童调皮的笑声。

“再不老老实实地在池子里面泡着，我们可要向师尊告你的状，让师尊再打你的小屁股。”

说话的女子言辞虽然带着恐吓的意味，手上动作却十分轻柔，食指弯曲略带宠溺地刮了一下那孩子的鼻尖。

“不知昨日是谁惹祸被师尊打屁股，哭了一整晚，今天眼睛肿得像个桃子，还……”

“还怎么？”

“还……唔唔唔……”

“哗啦”一声那孩童猛地从池水里蹿起来跳上岸，伸着嫩白圆润的小手死死地捂住那女子的嘴。围绕在她身边的那群女子，见她光溜溜地跳上岸瞬间呼作一团，纷纷捂住自己的双眼。

其中一个指间留缝口中惊呼道：“快看！她这小屁股上还有师尊留下的巴掌印！”

岸上其余人见此情景笑得花枝烂颤。那孩子立即松了手，捂着小屁股慌慌张张一头扎进了池底，水面之上留下一串咕噜噜的泡泡。任池岸上的那群女子如何哄她也不肯出来。

再一晃眼迷雾散尽，易慕发现自己变成了刚才的那个孩子。浑身上下裹着一条质地轻柔的薄毯，窝在一个柔软又温暖的怀抱之中。两条粉嫩的小胳膊，圈着那人白皙秀颀的脖颈，整张小脸埋在她颈窝处。易慕甚至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她脖颈上青细血脉的流动，玉肌温香。

本能驱使着易慕将脸埋得更深，她贪婪地嗅着这股冷香，无关□□，只因这味道太过熟悉，太过令她怀念，又太过让她安心。

与此同时，易慕心底没来由地生出一股不可名状的情绪。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失而复得的庆幸，虚惊一场过后的心有余悸，更多的还是那些隐藏在内心深处埋进尘埃中的悲恸与凄惶。

易慕的意识开始变得混沌不清，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易慕听见耳边传来那声化成轻风耳语般的低喃，竟沉沉地在女子怀中睡去。

一路颠簸，李府的车马终于赶在城门关闭前驶入平江府。

听见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易慕悠悠转醒。江熙虞感觉肩头一轻，转头去看易慕，却见她不似平日那般端坐，身子斜斜坐在软垫上。面上挂着少有的不悦之色，分明一副没睡醒被扰了清梦讨要安抚的孩童模样。这似曾相识的一幕，看得江熙虞蓦地心下一软。正要蔼声准备去哄一哄这小孩儿，却听见李夫人开口询问李管事匠人们安置在何处。

主仆二人一问一答间，易慕已经恢复了平日的那副清冷姿态，眼底哪还有刚才那股浓浓的眷恋之色。

“吁～”随着车夫拉直缰绳，马儿不耐地打两声响鼻踏着蹄子停在原地。随行的仆人从马车后面取下车凳，候在李府门前的婢女们提着灯笼上前撩起车帘。

车帘撩起的那刻，易慕和江熙虞已经率先跳下车。李夫人被一群仆人簇拥着迎进府，俞孙氏几个拜别李夫人，由下人分别引着去往各自安排好的住处去了。

易慕因不能与李三嗣离得太远，便一道留在外院。但她始终不愿与一群男人挤在一个屋内，更何况这些糙汉睡觉之时竟将衣服脱得一干二净，委实有碍观瞻。于是在外院寻一处僻静之地，一棵海棠树下潜心打坐。

夜空幽蓝，清辉洒满庭院，冬日里寒风凛冽砭骨，肆意吹在脸上恨不得生生刮掉一层皮。来回巡视的护院们，前后已经从易慕跟前路过三回。

一名精壮的汉子手执灯笼，脚步飞快地走在前面，后面紧跟着四五个手执棍棒同伴。一团团白气从他们身体中被呼出，几个人胡子眉毛都挂着白霜。为首的那人将灯笼递交给边上的人，解下腰间挂着的葫芦，拧开瓶塞仰头猛灌一大口。

烈酒入喉辛辣无比，喝下去却是顺着食道暖遍全身。那汉子抻着袖子大喇喇抹了一把嘴，嘿嘿笑道：“果然是好酒！来来来，哥几个都尝尝夫人赏的好酒，暖和暖和身子。”说着将酒葫芦丢给后面的人，几人一人饮了一大口。有一个喝一口觉得不过瘾，正欲仰头再饮一口。

那汉子眼疾手快上前一把将酒葫芦夺过去拧紧葫芦口，嚷嚷道：“他娘的！这会子喝完，下半夜你一口不许喝！”其余几个跟着起哄，人声渐渐远去。

醇香扑鼻，确实是好酒，其中还混着一股似有似无的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