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12（2 / 2）

未来的事暂且不去想它，吕雉摇摇头，此时她打算孤注一掷，把七分猜测做出十二分的把握，利用韩信惊弓之鸟的心态，诈一诈他。

面对吕雉的深夜造访，韩信本有些心不在焉，心里猜着，多半是因皇后之位而来；

可当她轻轻吐出“钟离昧”三字时，韩信的一张脸，顿时惨白得毫无血色。

“这，这，夫人从何而知？”

“我自有我的密报。

韩信啊，你的胆子可真大，竟临阵放走陛下的仇敌，究竟意欲何为？”

“钟离昧与我相交近二十载，他于垓下秘来求我，我实在于心不忍......”

“陛下本就对你疑心重重，再加上此事，我看你这个楚王也不必当了。”

“我实在是一时糊涂，我这就找陛下解释，我这就负荆请罪，我......”

韩信委顿地靠在木枰上，有气无力，已不再是那个威风凛凛的战神。

“陛下，尚未知。”吕雉缓缓说道。

“什么？”韩信睁大双眼，仿佛看到了一线不可置信的生机。

“我会替你保守秘密，但，我有个条件。”

“是否为皇后之事？臣这就去面见陛下，替夫人力争。”

“不，你错了。

我确实要你去陛下面前力争，但不是为我力争，而是替戚姬。”

“唔？......哦，臣明白了，原来如此。”

韩信完全明白了吕雉的用意，心下一片冰凉。

“还有，钟离昧总藏在伊庐乡，不是个办法。

等忙完这一阵，你把他交给我来处置吧。”

临走之际，吕雉丢下一句。

次日破晓，刘季将诸位异姓王与元老大将齐齐召至院落的堂中，议皇后之事。

众人都憋了一肚子话，却欲言又止，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紧张。

憨直的王陵第一个忍不了，扯着嗓子说，

“陛下，臣是个粗人，只会杀人，不会骗人，也不会文绉绉地说话。”

“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没关系。”

刘季紧锁眉头，脸上有些疲倦之色，想是也没休息好。

“我们死心塌地跟着陛下，是因为您功最大、德最高，也是因为您论功行赏，赏罚分明，跟着您打天下，心里有个盼头。”

“嗯。”

“现在天下安定，六十万将士眼看就要解甲归田，大家每天眼巴巴地盼着陛下行赏。”

“嗯。”

“陛下难道不觉得，最该受赏的人，是吕夫人吗？”

“嗯？”

“吕夫人替你生儿育女，照料太公，因为你的缘故，在暴秦的监狱里囚了那么长时间，又在项羽的军营里受了那么多委屈，却始终不争不抢，不发一言。

论功，论德，论贤，她都必须排在我们所有人前面。

陛下若不封她当皇后，怕是世间无人服气。”

“是的，陛下，我们都推举吕夫人，她是当之无愧的大汉皇后。”

“夫人的威望深入人心，居功至伟。”

眼看有王陵牵头，众人越发勇敢，你一言我一语地附和起来，说了良久。

张良坐在刘季的侧方，冷眼瞥见吕雉未来的女婿、赵王子张敖始终不发一言，有些替他惋惜，继而悠悠开口，

“陛下，若论起‘劳苦功高’四个字，吕夫人确实当得起啊。”

刘季盘腿坐在榻上不说话，而堂内那座鎏金铜朱雀屏风后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绸缎摩擦声与轻微的咳嗽声。

张良心中一凛，戚姬的恩宠已到达如此地步了吗，竟能公然旁听皇后之事，肆无忌惮。

刘季无所谓地笑笑，把屏风后面的动静遮掩过去，又高声喊，“韩信，韩信呢？韩信，你怎么看？”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的脸，搜寻着韩信。

韩信应声说，

“臣以为，此乃陛下家事，不容旁人置喙。

况且，吕夫人为人刚毅，令人时时望之生畏，实在不宜母仪天下。”

闻言，刘季面无表情地盯着韩信的脸，手指不自觉地扣着白玉镇席上细细的雕花纹路。

“楚王这话欠妥，”自前日献上即位礼后，叔孙通俨然成为近臣之一，得以参加这次密会。

此时他正色道，

“陛下贵为天子，而天子，没有私事。”

“嗯，叔孙通说得有理，天子没有私事，立后之事，也不是私事。”

刘季放开镇席，冷不丁指着韩信，

“你，你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居然怕一介女流啊？哈哈哈哈，简直荒唐之至。”

他拍案大笑，

“天不亮便找你们来议事，太累了，散了吧。

你们放心，我定给你们选一个称职的皇后。”

张良缓步走出内室，正欲好好伸个懒腰，却又不敢造次，只用手掩住哈欠的嘴，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陛下忌惮韩信，韩信忌惮吕夫人，那么吕夫人，便是陛下不可或缺的大汉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