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谁不想做范蠡呢10（2 / 2）

即使对于老成谋国的张良来说，也不好开口吧，吕雉明白。

大时代从他们身上碾过，将每个人心底的柔软，反复淬炼，直到成钢。

“我还从未来过定陶县。

这便是昔日范蠡归隐的地方吗？”

吕雉缓缓走至张良身侧，漫无边际地问。

“是啊，传说范蠡扶助越王勾践复国平吴后，改名姓为朱公，隐于陶县。

咱们现在所处的定陶，即古之陶县。”

张良出身贵族，家中祖辈五世相韩，关于先秦的各种典故传说，了然于胸，信手拈来。

“原来如此，难怪范蠡又叫陶朱公。

文种终究还是逊他一筹啊。”

“夫人当真觉得，文种之智不如范蠡？”

“难道不是吗？

范蠡深谙飞鸟尽、良弓藏之道，早早归隐经商。

文种却总想着与越王共富贵，结果被逼自杀。”

“老臣倒以为，范蠡，运也，文种，命也。

二人之间，差的只是运气。

如何选择抽身的时机，全凭运气，只看老天是否成全。”

“虽然成事在天，但谋事总在人......

张大哥将来若想效仿那陶朱公，我愿倾力相助。”

张良沉默了半晌。

他与刘季夫妇相识于微时，自楚营归来的吕雉，与他记忆中的有些不同。

他只是智者，不是神仙，自然不知道世上会有武则天，更不知道武则天的魂灵已住进吕雉的身体，合二为一。

他只能将一切变化，归因于年龄的增长，与人质生涯中苦难的加持。

若在以前，他会把吕雉的承诺当作笑话，

而如今，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答道，

“若果真如此，老臣感谢夫人成全了。

只是，不知夫人希望老臣做些什么？”

“等我想好了，再说与你知。

眼下，请大哥先带我，一同去找韩信。”

帐中的韩信看着二人走近的身影，故作镇定地开玩笑，

“二位不会是来抓我的吧？”

张良揉揉老腰，诶呦一声，一屁股坐在韩信的榻上，

“你啊你，当真糊涂至极。

前年，我们与项羽在广武城对峙，你攻下齐地，写信请代理齐王，气得大王破口大骂。”

“我知道，大王认为我临危要挟，很是恼怒。”

“去岁，固陵之战后，你又按兵不动，迟迟不来援。”

“去岁那次不同，大王主动封我为齐王，想是念在我劳苦功高。”

吕雉忍不住，嗤地笑了出来，

“你在战场上运兵如神，于庙堂之间竟如此失察。

大王前次会发怒，只因他未从料到你会行此恃功邀赏之事；

固陵之战后，你按兵观望，待价而沽，他却不再恼怒，是已对你全然失望。

我要是你，我倒宁愿他发怒。”

韩信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你一世聪明，却有两处不懂啊。”

张良乘胜追击，力求彻底瓦解韩信的心理防线，

“你不懂开国之君与功臣间的关系，你也不懂大王的为人。

你以市井之心，与大王讲条件、谈封赏，却又用君子之心揣度大王，认为他不会怀恨在心。

在你眼中，大王究竟是市井小民，还是君子？

若大王是君子，当初便不会受你要挟；

若大王是小人，便一定会对你报复。

你试探了这么久，心中还没个分晓？”

“那，我，我该怎么办？”

韩信方寸已是大乱，额上渗出了密密一层冷汗。

“为今之计，唯有劝进。

天下已定，大王会是当之无愧的皇帝，你身为异姓王之首，劝进之事，由你领头。”

“此时，劝进？”

“对，此时此地，你即刻上疏，请大王上尊号，进帝位。”

“只我一人上疏吗？”

“韩王信、淮南王英布、长沙王吴芮、燕王臧荼都在赶来定陶的路上，赵王张耳病重，赵王子张敖替他前来，不日便到营中。

你要排在他们后面吗？”

韩信的劝进疏，写得天花乱坠，十分得体。

疏中说，刘季先定关中，于天下功最多，救败继绝，于万民德行最厚。

于功于德，区区汉王的称号，均已不能与他的身份地位匹配。

因此，他诚恳地请求刘季，接受皇帝的称号，成为天下之主。

张良没时间亲自指导这份奏疏，因为他正忙着督工，筑坛建台，为即将举行的即位仪式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