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1（2 / 2）

不知项羽此次会不会又出什么花样？”

驾车青年搭话道。

“没事的，审家小哥。

听说季儿现在军势强盛，众志成城，项羽久攻不下，才提出以鸿沟为界，二分天下。

把咱们这群人质送回去，方显出他议和的诚意。”

老太公絮絮叨叨地说着，转眼瞥到一旁呆若木鸡的武则天，便问，

“娥姁啊，马上就要见到你夫君了，欢喜吗？”

饶是武则天杀伐决断，见惯了天下所有名场面，她还是被巨大的震惊吞没了。

她自幼受过良好的教育，兼涉文史，后来又年复一年地位于政务处理第一线，从方才寥寥数言的对话中，她已经大致推测出了自己的身份与处境——

她，英明神武的武则天，“牝鸡司晨”的武则天，被骂作吕后第二的武则天，这一世居然变成了吕雉本人。

眼下，她正和丈夫刘季的父亲刘太公坐在同一架马车中，从楚国大营奔向汉军营地，结束长达两年的人质生涯。

而赶车的那个“审家小哥”，不出意外的话，便是史书中言之凿凿的吕雉的秘密情人，老同乡审食其。

“欢......欢喜的。”

事实上，她何止欢喜，她简直想仰天大笑，又想感谢上苍：

临终前与上官婉儿的对话言犹在耳，比起平淡的一生，她真的更想再当一次奇女子。

这一次，她坚信自己能做得更好，不光为胸中之憾，也为上官婉儿，为她的太平公主，为素未谋面的贵妃杨氏，为世间千千万的女子。

车子从楚军后方大营驶至广武城下，停在两军对垒的前线。

武则天向车窗外眺望，看到了立在大军之前的刘季。

年过半百的他，此时尚未改名为刘邦，但已生出了帝王气势，显得淡泊又从容，不再是泗水郡那个面目模糊、爱到处喝酒的中年吏员了。

武则天看得出，在他的淡定之下，还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

这激动，究竟是源自父兄与妻子等人质的回归呢，还是源于与西楚霸王平等和谈的地位呢？

恐怕只有刘季自己清楚。

刘季旁边还有一高一矮两个充满稚气的身影，正伸长脖子焦急难耐地望着马车前来的方向。

武则天知道，高个子的是刘季与曹妇私生的大儿子刘肥，而那个身量矮小的小童，则是他与吕雉所生的次子刘盈。

据说这俩倒霉孩子，曾在彭城战败时，被急于驾车逃命的亲生父亲刘季屡次三番踹下车去，多亏了忠心耿耿的夏侯婴拼死相护，才没落到楚军手里。

“就算他俩真被项羽抓住，又能怎样？”武则天撇了撇嘴角，心下腹诽，

“无非是在广武城外，多分刘季两碗肉羹罢了。

最后史家只会说，汉王英雄气概，无妇人之仁，成大事者当如是。”

“对了”，她又在心里及时提醒自己，“你现在是三十多岁的吕雉，不是权倾朝野的武皇。”

现在的吕雉，只是汉王的王后，一个透明人。

“太公、夫人，我们到了。”

审食其跳下车来，又伸手搀扶刘太公和武则天下了车。

武则天抬起头，第一次仰望这一世的天空：

这是个晴朗的初秋午后，天色一碧如洗，阳光直直照在身上，有些热，让她感到很踏实。

身后是楚军阵营，眼前是汉国大军，旌旗猎猎，号角齐鸣，她搀扶着刘太公，跟在审食其身后，一步步向刘季走去。

紧随他们几人的，是吕雉的二哥吕泽之、妹妹吕媭，还有一众汉军中高级将领的亲眷。

这群人扶老携弱，伤病交加，本就走得缓慢，加上时刻担心楚军使诈，心中紧张，就更加跌跌撞撞，看起来狼狈不堪。

谁都没留意，武则天缩在袖中的左手里，还牢牢攥着刚从车上拾来的一根竹条鞭。

看到阔别已久的爷爷与母亲，刘肥与刘盈早欢欣雀跃，不待父亲发话，便如脱缰的小马一般，向武则天跑来。

她往前急迎几步，张开双臂，感到两个孩子扎扎实实地撞进了自己的怀里，口中不住喊着“母亲”。

武则天眼圈一红，视线有些模糊，她抬起头来看刘太公，发现刘季正搀着他，涕泗纵横。

再看向他们身后，那一排排普通汉军士卒脸上，纷纷露出悲愤凄然之色。

是了，从刘季自沛县起事至今，天下战火纷起，兵士们背井离乡征战近十年，谁不牵挂家中父老妻小，谁不想多挣军功、早日归家。

眼睁睁目睹汉王阖家团聚的美满场面，当然感怀自身，悲从中来。

想到此处，武则天摸了摸袖中的鞭子，心中一动。

这鞭子，原本是她偷偷藏起、以备人质交接过程中楚军使诈的，不曾想却即将派上新用场。

刘季提起袖子拭了拭泪，朝她走来，口中还说着，

“夫人，这些年来，有劳你了。”

武则天微微颔首，低声说，

“妾有一计，可息兵士之怨，可得兵士之心，愿汉王成全。”

刘季尚不解，只见武则天急急后退两步，自袖中抽出竹鞭，手起鞭落，向刘季的袍角重重一抽。

众人大惊失色，数万人的阵中竟鸦雀无声。

武则天朗声说，

“这一鞭，为彭城之战伤亡者而鞭。

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吾王进彭城后，收美人货贿，置酒高卧，忘乎所以，以至楚人奔袭得逞，我军死难近十万。

此诚王之过也。”

彭城之战，是刘季起兵以来最大的惨败，他入彭城后享乐轻敌，使六十万联军劲旅为项羽麾下区区三万楚军所败，阵亡无数。

这笔账不清算，众人即使口中不言，心中也定难服气。

刘季愕然地张大了嘴，但仅一瞬之间他已反应过来，转身面对汉军的方向，敛容高声道，

“既往之败，错在吾一人，吾甘愿受罚！”

刘季的话音未落，第二鞭已落下，他袍角的锦帛碎裂飞起，被鞭梢裹挟着，像一团力不从心的灰烬。

“这一鞭，为关东诸侯国将士而鞭。

众将士追随汉王入关中，攻城围邑，披荆斩棘，业已数载，而吾王未尝嘉赏。”

这下，原本蠢蠢欲动、打算冲上前来制止武则天的萧何、张耳等一干近臣已经意会，立定旁观，脸上都带着难以抑制的震撼。

刘季心领神会，立即高声道，

“诸侯子在军中者，均赐爵一级！”

第三鞭，应声而下。

“这一鞭，为沛县父老乡亲而鞭。

三千沛县子弟随你出走数年，家乡父老困居楚国腹地，多受欺侮，苦不堪言。”

刘季略一沉吟，随即道，

“吾有负于沛县父老。

凡受楚军欺凌者，赐葬！赐爵！赐田宅！”

千军万马，呼声雷动。

刘季冲着武则天挤挤眼睛，示意她见好就收，又赶紧抢身上前，抓住她的手，

“王后吕雉能面刺吾之过，吾心甚慰。

望王后常秉此心，勿转移也。”

武则天掷鞭于地，心想，这就对了，这才是她想成为的吕雉。

后来，关于这惊天动地的三鞭，史官是如此记载的——

《吕周书·圣神曌皇帝本纪》：

“四年，上自楚归汉，三鞭高祖，以刺其过。高祖嘉其勇，善而从之，遂与子弟盟，赐葬，赐爵，赐田宅。军中皆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