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2(1 / 2)

大晟朝,夜。

寅时三刻的更漏淙淙,伏在案上的新帝封暮远捏捏眉心,终于处理完这一日的政务。

他屏退了欲上前剪烛的侍从,自转身返回寝宫。待宫人们走远,才设下结界、从纳戒中取出一只净琉璃宝瓶。瓶身透亮,隐约能看见里面盛着一小团亮着光的白气。

较之几年前,这团真源灏气增添不少,已能浅浅地覆住宝瓶底。

下界前,神官告诉他,真源灏气成于天下太平、百姓拥戴,换言之,就是开明盛世、河清海晏后产生的祥和之气。封暮远记着这一点,进入浮灯后却发现自己变成了襁褓婴儿,而他所在的大晟朝——国祚已衰。

天帝保留了他的神籍,封暮远自是第一时间动用仙法。

然而,用仙法产生的真源灏气转瞬即逝,纵勉强纳入宝瓶,一两日后也会消散得无踪无影。他试过很多法子,最终还是只有走勤政为民一途较为稳当。

今日是他登基后的第二日,老丞相如约在早朝时上表,请求重审前朝那桩牵涉数万人的户部贪墨案。

此案虽为先帝亲裁,但时人皆知为冤狱,不过是户部官员循旧例、根据实际情况做的变通,却被误会当成了欺君枉法的内外勾结、中饱私囊。从京城往下牵连各地郡守,斩首、流徙者不计其数。

封暮远有心替他们翻案,但到底担着“父子”虚名,由他提出不合适,便只得请老丞相出面。只是老丞相应承下此事后,又苦口婆心地劝了他一番,还是希望他早日成婚、娶妻生子。

当时的封暮远杵在书案上,闻言也只是越过老丞相看向窗外——

时值浓秋,百花残败,庭内的海棠唯余虬枝。

他阖眸,长长地叹了一息,老丞相因此住了话头,担忧地唤了声陛下。

封暮远摆摆手,摊开朝官名册,圈出几个靠得住的官员让他避开奸党暗中笼络。见老丞相捧着名册欲言又止,封暮远便借口还有事要吩咐暗卫,将老人送走。

登仙之人五感通明,老丞相出金殿后,于庭内的汉白玉石桥上驻足、仰头看了看无云的高空,肃杀秋风鼓起他宽大的朝服,染雪长须在他枯瘦的身躯前来回摆动。

远看过去,很像战场上坚持不倒的最后一面旌旗。

老丞相小声感谢着天赐大晟朝明君,却又无奈悲叹明君圣主的生不逢时——

北方草原上强国已兴、南方沿海盗匪横生,朝中唯一的良将又在前朝为奸党构陷,即便封暮远登基后就撤除了他头上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但在归京途中,大将军却不慎落水、至今下落不明。

老丞相摇摇头,将名册收进怀里,打起精神、疾步走出皇宫。

等老人走远,封暮远也真寻来暗卫,细问了大将军的近况——这位将军少年英豪,一腔热血报国,却三番五次被偏听偏信的昏君寒了心。奸党构陷污他叛国,他便用计落水,脱身藏于旧部家中。

三千世界,各有命数。

封暮远记得,在司命星官的命簿上,大晟朝最终就是亡于这位将军之手。

若无封暮远下界,前代君王就是亡国之君——北方新崛起的草原帝国会挥师南下,将昏君奸臣一网打尽,而后屠城南下,在江南遇上了这位死里逃生的大将军,将军一呼百应、率部反击,终于九死一生、夺回河山。

百姓们拥立大将军称帝、改国号,至此,宣告晟朝国灭。

封暮远考虑过请德高望重者做说客从中转圜,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看他赦免罪名后,将军依旧选择落水假死,便可知其人对皇室戒心深固。

微风起,窗外弦月斜。

回忆结束,封暮远指尖在案上轻点两下,最终一叹,收起了摊开的舆图。

目前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替前朝蒙冤的众多户部官员翻案,再想法请回这位将军。他能看见北方帝国在大规模调兵,想必很快就会南下。

窗下的更漏又发出咕咚一声,寒鸦妻啼,已是五更天。

登仙之人倒不似凡俗之躯需要睡眠,只是看着大殿外强撑守夜伺候的宫人们,封暮远还是灭了殿内灯烛盘腿坐上龙床:流转灵力、入定修行。

这是他数年苦修养成的习惯,即便飞升上界也不曾落下。

剑修一道尚武,杀伐之气比其他仙途更重,因此恒固道心反成了剑修最终能够飞升的考验。古往今来,倒多得是剑法卓绝却困囿于心,终至一念入魔或身死道陨的。

灵力在四肢百骸里流转了三十六个小周天,那颗因老丞相一句话而憋闷烦躁的心,也重归平静:

他有媳妇儿。

哪还用得着再娶?

封暮远结成的金丹澄澈无色,是连天帝都难得夸赞的极品,入定后的灵台清澈无垢、满盈神光的平台下,隐约可见一道青色的虚影,虚影之畔,还有一株高大的海棠树,树上花叶正随着他灵力的流转而飘动。

不多时,东方既白、天光大亮。

封暮远收功,下床撤掉了殿内结界,少顷,殿门就被太监宫人们推开。只是他们捧着衣裳进来才给封暮远换上一半,门外就匆忙跑了士兵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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