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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振伟在镇上很有权威,眼科医生也没敢多问,开了些滴眼睛的药水和治疗烧烫伤的药就离开了。

装修工人称,他们进杂物间的时候吓了一跳,墙、地都发黑,整个屋子散发着一股焦糊臭味,开着门窗散了半天才散干净。

清扫房间时,他们发现地面有一些白色粉末,不过并没有在意,垃圾都用小车装上送到西山垃圾场。

不过,西山垃圾场很大,每天都有垃圾车来往,时间过去大半个月。不论是萧振伟焚尸后打包的骨灰,还是装修工人清扫的杂物,都寻找不到了。

西山别院的服务员清楚描述了萧振伟那晚出现时的穿着。

棕色薄呢夹克、深蓝色衬衣、黑色裤子、皮鞋。

可是,在萧振伟家中却找不到那件棕色夹克。

当夏木繁出示那根“她从树枝上取下来的”棕色布条时,所有人都兴奋起来:“确定是萧振伟的夹克吗?真的是他的衣服在树枝上勾下的?”

夏木繁抿了抿唇:“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得追查到底。天高月黑,萧振伟焚尸后难免恐惧,衣服被树枝勾破之后有可能掉落在这里。我让煤灰四处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件衣服。”

龚卫国叹气:“唉,过去那么久,衣服只怕早就不见了。”

话音刚落,煤灰“喵呜”一声奔了过来。

【夏夏,好消息!】

【衣服找到了。】

夏木繁霍地站起,眼睛变得极亮:“在哪里?”

龚卫国还觉得莫名其妙:“什么在哪里?”

孙羡兵、虞敬却立马兴奋起来:“煤灰肯定找到了,快快快!跟上它。”

五个人跟在煤灰身后,穿过杂树林,来到一栋废弃的夯土农房之前。

土砖早已破败不堪,门、窗破破烂烂。

打开老堂屋角落一个掉漆的柜子,一只生产不久的母猫警惕地盯着眼前人类。它将几只吃奶的小猫揽进怀里,龇牙咧嘴地低吼了一声。

母猫的身子底下,正垫着一件脏得根本看不出来颜色的衣服。

五双眼睛全都看着这件衣服。

冯晓玉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这件?”

孙羡兵激动得说话开始结巴:“就,就是这件吧?”

虞敬有些拿不住:“棕色?”

龚卫国尝试着伸出手,却被母猫一爪子抓过来差点被挠伤,只得悻悻然道:“这猫真厉害。”

夏木繁无比确定,就是这件衣服!

虽然沾了鲜血、灰尘、泥土、猫毛,但就是这件衣服没错。

她拿出一整袋鱼干放在母猫身边,再回过头对煤灰说:“借用一下你的小垫子可以吗?回头我给你买新的。”

煤灰蹲在一旁,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

【行吧,回家就给我买!要漂亮的。】

夏木繁飞快地跑回车上,将给煤灰用的棉垫子拿了过来,送到母猫面前:“和你交换一下,可以吗?”

母猫嗅了嗅,愉悦地同意了交换。

它底下垫着的旧衣服早就脏得不行,这个棉垫子又漂亮又干净,还透着股阳光的气息,比脏衣服强多了。

就这样,夏木繁用煤灰的棉垫子换回来一件破破烂烂的旧夹克。

夹克上到处都是咬痕、血渍、猫毛。

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屏住了呼吸。

希望老天保佑,在这件衣服上能够找到沈奕彤的毛发或皮屑!

将衣服、布条送到技术科之后,很快就有了初步结果。

——布条纤维与衣服内衬一致。

——衣服上找到了五根沾附在衣领、肩部的人类头发。

DNA检测还需要时间,夏木繁焦灼地等待着。

所有人都在焦灼地等待着。

五月天气渐热。

刑侦大队院子里的石榴花开得正灿烂,红得似火。

夏木繁接到沈鸿云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沈鸿云的声音苍老而疲惫:“夏警官,请你们来家里一趟,我找到了一些东西。”

难道又有了新证据?

夏木繁忙道:“好,我们马上过来。”

新樟镇中学,教师家属区。

中学这两年盖了一栋新教学楼,也建了新的家属楼楼,不过沈鸿云依然住在最早一批六十年代盖的老家属楼里。

墙脚已经斑驳不堪,爬山虎顺着山墙往上攀,将一栋五层砖混房墙面遮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油漆掉落的木窗。

沈鸿云家住一楼,带个小院子,院子里种了一棵桂花树,还有几株月季花,红砖铺地,缝隙间冒出繁盛的杂草。

周鸾凤已经出院,不过右边身体依然不太灵活。她将夏木繁等人迎进屋,有心想要起身端茶倒水,夏木繁忙阻止:“您别忙,我们不渴。”

周鸾凤就那样呆呆地坐着,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沈鸿云从书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本杂志。

一段时间不见,沈老师更老了。

他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眼角发红,眼神略显浑浊。

他将杂志往茶几上轻轻一放,声音发哑:“夏警官,我们家彤彤,已经不在了吧?”

夏木繁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

倒是龚卫国反应快,温和地安慰道:“沈老师,我们正在努力寻找,您先别着急。”

沈鸿云摆了摆手,眼神里透着深深的悲伤:“你们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彤彤已经不在了。”

周鸾凤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本杂志上,眼神温柔。

夏木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是一本《作文世界》。

沈鸿云说:“我是语文老师,年年都订这本杂志,哪怕现在退休了、不用上课了,我还是习惯性地订阅。今年的五月刊刚到,我在里面看到了一篇童话,是彤彤写的。”

沈奕彤投稿了《作文世界》?

她写了什么?

沈鸿云像捧着宝贝一样捧着这本杂志,用颤抖的声音缓缓将沈奕彤的这篇童话念了出来。

“少女与恶龙。沈奕彤”

刚念了这几个字,泪水便顺着沈鸿云的面颊流淌下来。

在沈奕彤的笔下,描绘了一个美丽的小镇,镇上有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和爸爸妈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是有一天,镇上来了三条恶龙。

恶龙将镇子变得阴森恐怖,少女也被恶龙囚禁,失去自由。

少女不断向上天祈祷,希望能够把恶龙赶出小镇。终于有一天,她听到了来自神的声音。

“以你为祭,杀死恶龙,你愿意吗?”

“我愿意。”

“用月桂树做成的箭,扎进你胸膛。鲜血流入大地,以鲜血为引,以生命为献祭,就能杀死恶龙。”

少女毫不犹豫地折下月桂树树枝,削成三支利箭。

她将利箭刺入胸膛。

鲜血染红了利箭,也点燃了镇上勇士的怒火。

勇士弯弓搭箭,向恶龙射去。

恶龙咆哮死去,小镇重新恢复往日的宁静与和平。

念完这个故事,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久久没有说话。

沈奕彤……她是主动赴死?

她若不死,恶龙难除?

沈鸿云轻轻抚摸着杂志上“沈奕彤”那三个字,喃喃道:“彤彤一直都不快乐,我以为她是因为孤单,所以一直想要让她结婚。只要结了婚,有了家人孩子,她有了更多爱她的人,就能够快乐起来。可是,我错了。”

“她被恶龙囚禁,我却一无所知。我无能啊……”

泪水纷纷而下,滴落在衣襟之上。

“我听说了,萧振伟、乌通被警察抓走,他们应该就是彤彤所说的恶龙之二吧?”

说到这里,沈鸿云抬头看着夏木繁:“是他们,对不对?是他们欺负了彤彤,逼着她做不愿意的事情,新樟镇成了他们作恶的地盘!彤彤为了扳倒他们,所以她死了,是不是?”

老人的眼神里的悲哀似海一样深,压得夏木繁透不过气来。

脑中灵光一现,夏木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身体前倾,急切询问:“沈奕彤为什么投这篇童话?她是不是想要告诉我们什么?如果她以鲜血为引、以生命为祭,那她一定会给我们留下些什么。”

冯晓玉被这个童话所感,想到沈奕彤秀外慧中,却被鲁成济那个糟老头子胁迫成为地下情人;想到沈奕彤那卑微的梦想,她不求财、不求官,只求获得自由,换个城市重新开始生活,冯晓玉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往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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