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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岁的中原中也不通厨艺,负伤的白濑无法下厨,病弱但全能的素珠就担起了做饭的重任。
当然,她是看在中也的面子才愿意这样做。
走入客厅,就看见了厨房里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中也。”
“嗯?”
东南亚的盛夏溽热, 即使已在这儿生活了数天,中原中也仍难以适应。
而那个人呼唤清亮如霜雪,他循声看, 可才回过头, 就微微愣住了。
“chuuya.”
“……嗯?”
这个临时的藏身之地, 为了加强隐蔽性将所有窗帘都闭合,室内不论昼夜总是黑暗,昏沉沉的啤酒黄的灯光氤氲着空间,一切似乎陷入了永恒的黄昏, 也像梦境。
在清晨和深夜离开房子,穿行于郊区的热带植物之中侦查是否有敌人时, 中原中也尤其疑心自己在做梦,明明不久前他还在横滨。
此刻又感觉自己陷入梦境了。
朦胧昏黄的灯光洒下来,摘取了覆面的人正在餐桌边泡茶。她拿出了两只陶瓷杯, 其中一只属于他。她为他也添了一杯茶。
她并不擅长制作料理,但很会泡茶。不过她仍是比他厉害得多, 这些天都多亏了她准备食物, 他只能帮忙打下手做家务。
即使他极想否认, 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厨房杀手、而且做家务也很糟糕的事实。
毕竟他来自擂钵街,那是人类像野兽一般厮杀的残酷之地,不会有人精于家政。
已经下定了决心,待事件结束回横滨之后, 他一定要提升厨艺。就当是……为了她。他想自己或许是疯了, 他与她今后共同生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为何却想着为了她而改变自己呢。
“刚从外面回来, 口渴了吧。过来,喝杯茶。”
在桌边坐下的白发少女看着他, 微不可见地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过去。
他掩盖着自己的别扭,顺应对方的呼唤。
这个人的口吻总是平静,却流露出一种强势感。他时常会感到她在命令自己。奇异的是,他对此毫不反感,甚至莫名其妙觉得她天生就该是高高在上、使用他人的。
她面对白濑时一直佩戴面罩,面对他时却不会。
想必是因为,在那个从黑市逃出来的夜晚,她的兜帽与面具坠落,已然在他眼前暴露了真容,再继续掩饰真容也没有意义。但他不曾询问她为何乔装伪饰自己。
她至今不曾告诉她是谁,她对他而言,仍是一团迷。
他只知道她的名字是“Lily”,只知道她和WFS组织是敌对关系,仅此而已。可他没有问她任何事情。他一向是从不多问的性格。
可仍是忍不住会好奇,这个人究竟是……
“中也,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想外面的情况。”中原中也找了一个借口,他不太擅长撒谎,微微侧目,避开对方的注视,“这些天来一直在不间断地侦查四周,都没有发现有敌人的迹象。莉莉你不是有点担心那些人会追来吗?我认为你可以安心了。”
默默咽下了一些长长的句子。
——没什么可害怕的,我会保护你的,你可是我与同伴们的恩人……
——更何况,我对于你……虽然还不太确定这究竟是什么感受,但我对于你确实是怀抱着某种……
“是么。那就好。”
名为莉莉的少女的神情始终冷淡,她好像没有发觉他的白色谎言,垂眼看杯中的茶叶漂动。
“白濑好转许多了,再过两天就能下床活动,到时候你们也可以启程回家了。我知道一个码头,有船能带你们回去。”
中原中也听她说了,那晚在黑市,一个白色组织捣毁了WFS组织的基地,并救走了那些被绑架的人们,除了白濑,别的同伴们都被带离了。他心系于那些同伴的安危。
他昨晚接到了从擂钵街的“羊”大本营打来的密电,同伴们都全须全尾地回去了,是被那个神秘的白色组织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达的。
现在只剩他和白濑还在吉隆坡,其他人都安然无恙在横滨。
他由衷希望白濑尽快康复早日回家,可他内心深处还有一个驱之不散的念头……
——他踏上归途之时,就是与她分别之日了。该怎么办?
“伤员的状态很好,也不必忧心追兵。中也,你也可以放轻松了。”
“嗯。”
“怎么了呢。你看起来好像不舒服。”
“……我没事。”
——要不要向她要联络方式?或者甚至是更直接些,邀请她成为自己的同伴,和他一起回擂钵街呢?尽管不太清楚她的事情,可他直觉她是一个很好的人,而且想必是一个没什么牵绊的独来独往的人。他想。
对方的声音却再次中断他的思绪。
“中也,你知道吗?热带国度夏夜里的萤火虫,非常漂亮。”
“欸?”
“这附近有一个地方,能看到很美丽的萤火雨,就是萤火像雨滴一样纷繁的景象。入夜之后,我们去看吧。神经紧绷许多天,也该放松一把了。”
“……今晚吗?”
“就今晚。难道中也要拒绝我么。”
月光银的眼睛静静地凝神看他,美丽幽邃如雪原。
与这一双过于漂亮的眼对视,时常会恍惚到听不清其主人在说什么。
明明对方是面无表情语气淡淡的,可是他莫名觉得心惊了,一对耳朵好像变成了火炭。
——两个人一起去看萤火虫,这和恋人之间的约会有什么区别?
“我去屋里看看白濑。”
尽量镇定地起身离开,不让对方察觉自己失态。
最后却还是有些难掩慌乱地应了句:
“……那就一起去看吧。”
临时居所内,仅有她一人的卧室。
[您在这儿好像很开心。]系统在她耳边说,[请问您计划何时脱离副本呢?您已经在这个内部空间待了近一年了。]
[外部空间过去了三个月。您的祖父几乎将整个霓虹掘地三尺翻了数遍,只为找到您。您再不回去,我恐怕他老人家要疯了。]
[不过您的父母还算冷静。丹尼尔先生在世界各地寻找你。千代美女士则是去巴黎度假了。]
[我在这儿可太舒心了。一对一比一对多轻松太多了。我现在一想到出去之后要面对一堆人,就头疼得很……]
素珠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海王一时爽,事后火葬场,她现在可是彻底懂这个道理了。
[至于我的祖父……他老当益壮到能毁灭世界,我相信他不会有事的。我爸头脑冷静脾气还好,也不用在意他。我妈……她太了解我了,知道我在外头比在家里更开心,她当然不担心我。]
[我也明白我在这儿玩得够久了……可那个人实在是太可爱了,让人只想和他多待一会儿,我哪儿舍得脱离副本呢。]
素珠下床到桌边,她手握剪刀,为玻璃瓶中的野花修剪杂叶。
这花是中原中也昨天晚上外出之后带回来的。
才十四岁的少年不善言辞,不擅交际。——直白来说,他是尤其羞涩于与她对话。
她不知道他昨夜在森林摘了一捧花,他没有告诉她,也没有亲手把花交予她。她今早醒来时,发现有白色的野花放在她卧室窗户的外沿。她今天也没问他为何送她花。
倘若她问他,就是在为难这个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了。她知晓他还不确定自己的心意,更怯于向她表明心意。
[请容许我多言……您不能忘了,除了您的家人,还有其他人也心系于您,在寻找着您。]
素珠闻言,正在拨弄赏玩花朵的手指僵住了。
栩栩如真的全息影像浮现于她的前方,这是系统为她转播了外部空间的景象。
有人行走于一座美丽的庭院。
熨帖的意式西装三件套勾画颀长的身躯,明亮阳光在他柔软蓬松的栗子色头发洒下金箔,代表着最古家族的荣耀与权柄的大空指环在他的手指上泛着冷光。
全息影像近乎真实,就像是他真的来到了她面前。她甚至向后退了一步。
熟悉的温和而清俊的一张面容,令她心脏一悸。爱恋,抗拒,思念,惊惧……许多种复杂的情绪将她包裹浸没,她多想现在就去亲吻他的眼睑,又唯恐他会把她永远扣留在他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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