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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间,周围的一切天翻地覆。
素珠发觉自己身在一座尖塔中。
晴光闪烁的南意盛夏,如梦似幻的白色古堡屹立于海岛的山崖之巅,从高塔的小窗遥望出去,海鸟群飞过光彩浮动的海面,婴儿蓝的地中海在她眼中煜煜生辉,一切美丽到虚幻。
玩家将手举至眼前。
小巧的、白得透明的手,俨然属于一位十四岁的病弱少女。
这儿,是西西里岛的坦帕斯塔家族的私宅的尖塔。
“队长,你说,她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无精打采的嗓音在训练场内荡开, 随即被凌厉的剑风劈砍得粉碎。
“闭嘴。”
“你再出声打扰我, 我就把你杀了丢进鱼池里。”
“队长, 你又不能没有Me帮你,就别瞎嚷嚷着要杀了Me了,不嫌浪费口舌么。”
“况且你也很在意那个人啊。你最近脱发有点严重哦,瓦利亚总部地板上到处都是白色的长直发, Boss说像是老猫在脱毛好恶心,他这几天在考虑要把你剃成秃子。”
“哈?!别以为我不厌恶你们, 真想把你们的脑袋都砍下来!”
尽管被同僚下达了死亡威胁,可青发的少年依旧神情淡定,一身黑衣的他蹲在房梁上, 像一只在暗处观察着人类的两栖类。
他耷拉着青翠的眸子,看剑帝与一个长得与剑帝一模一样的人持剑厮杀。
那是他利用幻术制造出的假人, 细看就能发现它是剑帝的镜像体, 它只能存在十分钟。
他想起了那个人。自己的幻术与她的异能力略有相似之处, 可她的能力更强大,倘若她不是先天病弱,她一定能在异能者排行榜上位列前三。
今天是她离家出走的第四十六天。
没人知道她当前身在何方,连助她逃离了岛屿洋馆的他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不过, 他相信霜野千代美女士知道自家女儿的去向, 只是她选择了装作不知道, 放女儿外出让她散心。
“呲啦——”
雪亮的长剑闪电般狠厉劈落, 剑帝毫不犹豫地一剑斩首了自己的镜像体。
“队长,Me们去找大小姐吧。”
“臭小子, 你不想被割舌头就给我安静点。”
镜像体倒下,逐渐弥散,斯库瓦罗举起剑,刃上无血,映照出他微微眯起的冷静透彻的银色眼睛,比许多人年长,也比他们看得更清。
“呵……”他嗤笑了一声,“一个个都是自以为是又痴心妄想的蠢货,觉得自己能留住她,能拥有她,开什么玩笑。”
“西西里海边的某些悬崖峭壁,生长着全世界最珍稀的植物之一——海崖百合。硕大的花,繁茂的叶,那花只在海风终年凶猛、时常被海浪冲击到的崖壁上盛放,充斥着强劲霸道的美,最奇妙的是,霜雪般白的花也带着霜雪般的香味。”
两个杀手正位于西西里岛的瓦利亚暗杀部队的总部,然而出身南法的弗兰却是第一次听斯库瓦罗这个地道的西西里人谈起海崖百合。
“海崖百合只长在海崖之上,美丽,强韧,高傲,自由,一旦被移植到室内,它就会变化,先是大肆散发隐含毒素的芬芳,而后枯萎。”
“……”
弗兰安静片刻,从房梁一跃而下,看向斯库瓦罗。
“这就是队长你一直遮遮掩掩不表明心意的缘故吗。”
“太了解她了,也太有自知之明了,清楚一切是绝望而徒劳的,连尝试都不敢,只敢留在安全区,默默待在对方身边,以家人、朋友、护卫之名。”
“咻——!”
一把短剑破空而来,刺向少年的面中。
他不为之所动,雾气凝成长戟,挡住短剑。
“队长,你未免也太可悲了。”
“再多说下去,你真的会死。”
“真是可怕的神情啊……队长你还是重视一下表情管理吧,都是大叔了,别做怪表情,会加重法令纹。”
手一抖,长戟消散,幻术师不再看剑帝一眼,转身离去。
“并不是一定要将海崖上的花摘下据为己有,只是想接近她而已。”
“坠落悬崖也好,被毒身亡也好,死掉变成养料也好,那些事都无所谓,只要能待在那个存在的身侧就足够了。”
“再等半个月,Me要去找大小姐。”
“大小姐出走了太久。彭格列的那个人,大概率不愿意再等了,要展开行动了。还有PortMafia的那群人,一定也会暗中找人。Me要在所有人之前去到她身边。”
少年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空旷的训练场内响起了男子的低低的怒极反笑的笑声。
“哈哈哈……”
那是他看着长大的人。
他可太懂她了。
那个人洞察一切,自我,淡漠,对这个世界深觉无趣,对任何事物的兴趣都转瞬即逝,期待那样一个人爱上你,完全是做梦。
究竟是谁更可悲?
——结局注定全员皆输,有人清醒,有人昏沉,仍在前赴后继。
不论终局如何,只要自己不戳破那层纸,就能永远留在对方身后。
副本空间。
四年之前。
西西里大岛周边,某座无名小岛。
“Superbia.”
海岛悬崖之上的白色城堡在盛夏灿阳下白珍珠般闪着光,庭院中,花卉多彩,植被浓绿,蝴蝶掠过花丛,地中海麻雀在橄榄树的枝梢跳跃。白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巴洛克式凉亭中,少女以标准的意大利语念出客人的名字,轻灵的呼唤微微湮没在过往的风声之中。
这是一座由坦帕斯塔家族秘密修建的小型城堡,先天体弱多病自幼不见外人的黑手党继承人隐居于此。
年轻的继承人一袭亚麻质白裙,随性却端雅地坐在凉亭中的悬挂藤椅上,一手拿着一本诗集,一手将空掉的咖啡杯放回桌面。
“今日的午后无聊透顶了,我要你为我摘一朵海崖百合来。”
“Perla,别为难我成吗?你知道西西里岛有多少悬崖么?天晓得哪一座长着那种花。”
青年半躺在她对面的长椅上,他也有一本书,却是将书摊开盖在脸庞用于遮阳。天气太热了,他一头长发挽成马尾,漂亮的纯白的发髻几乎快垂到地面。衬衫领敞开,从下颚到锁骨仿若雕刻,一双长腿大咧咧地蹬直伸长,没什么正经样,就好像是野性的动物在打盹儿。
“我不允许你拒绝我的要求。我想要一捧海崖百合,正好摆放在我卧房的花瓶里。”
“我的大小姐,那是不可能的……那花有毒,我让你接触到它,里昂会一枪毙了我。”
“那个混账Boss只知道吃肉和揍人,从不管事,瓦利亚内部的所有工作都落到我头上……我连续加班了一个半月,好不容易放假一天,你说你有点感冒,我就马上来看望你,结果你什么事都没有……”
“你没事是最好的……可你为什么骗我?”
被称为“黑手党里最大嗓门的人”,这会儿讲话却一点儿也不响亮不凶狠,他那和声和气的、透着无奈的声音从盖脸的书下传出。
“因为我上周在家举办竖琴演奏会,你没来看,我不高兴。”
“如果我不说我病了,你今天才不会来见我,你最近总躲我。”
“……”
“斯皮尔比,你为什么躲着我,你不是我的好朋友吗。”
“……”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为何开始回避她。他想。就像是鱼类能察觉危险洋流并及时逃生一样,他近期莫名其妙感到她是危险的,为了不被卷入某种未知的激流,他选择规避她。
倏尔,脸上的书籍被掀开,阳光刺得斯库瓦罗眯起双眸,闯入视线的,是比太阳更明亮耀眼的人。
画一样的无表情的面容,漂亮幽邃的银色眼睛自上而下地锁定他。白色的鬈发丝绸似的垂落至腰。她独特的芬芳扑面而来。
好一段时日不见了。
头发长了。个子也高了一点。她这个岁数的人果真是长得特别快。
他仍躺着,她微微弯了腰。
“斯皮尔比。”
“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不理我。”
“回答我。”
“……”
安静中,夏风起。
将一缕白雪色的发丝吹动,末梢轻柔扫过他的手背,使人发痒。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你想多了。我不是刻意躲着你,真是工作太多了。”
“里昂和你父母最近都忙,没回岛上看你,我也没来,害得你孤单了,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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