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争执5(2 / 2)

“经商确实得冒险,但眼下长安局势远远超出了我们掌控范围,没有必要虎口拔牙、火中取栗。

米掌柜,你们的预算数目一文不改,我会尽力让家父同意。但你们的计划要改,那五千贯花到成都、凤翔二府。”

米宗望自是大喜过望,感激不尽,也不知是不是装的。但秦承望向他身后的年轻掌柜们,似乎是不认可者居多。

“我向你们保证,五年内让你们在东市最好的位置,开最大的铺子。”

众人脸上神情也精彩多了,有嘴角上扬,似乎已经畅想未来的,也有嘴角微撇,瞧不上这块饼。

但绝大多数人还是狐疑秦承是否能做到承诺。

“二郎,他们报得过了,这刀难道要砍到咱们自家人身上吗?”秦彦章朗声道。

“六叔,为何我们的商帮贩卖的粮食比其他货物少多了?”

“就这点还是为了应付州府和籴所需呢。

粮食物重价轻,长途贸易远不如丝绸、绢布等轻货赚的多。这粮食还得仔细伺候,得防潮、防鼠,金贵着呢。”

秦承闻言并未急着反驳,商人天性逐利嘛。

“可这往河西的商路呢?投入不菲,却不见回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眼下归义军遇到了难处,回鹘日盛,吐蕃反扑,商路这才不靖。但昔日张太保(仪潮)坐镇沙洲之时,我与族中长辈走过一次河西,一趟便有数十倍百倍之利。眼下维持住商路,他日便是聚宝盆。”

秦彦章神采飞扬,好似回到了当初横渡瀚海之时。

“六叔,可敢与我相约?我许诺,短则五年,长则十年。让商行畅通河西无阻,甚至能重开丝绸之路。”

秦承缓步走向台阶,眼神直望秦彦章。只见他先是错愕,复又惊喜,最后却嘴角向一下撇。

“二郎莫要哄我,我可不是米掌柜那般好相与的。”

“大丈夫慨然诺,言出必行。我做不到,自会负责。”

秦承须发皆张,怒视秦彦章,直逼得他转移视线。

“那二郎要我做什么?”

“明年预算不减反增三成,但粮食要占到货物一半。而且不能只在汴州收购,要大踏步向大江以南进发,江西、湖南就很不错。我们要将整个贸易链条都掌握起来,以免未来受制于人。

自同州经商州至荆襄,自同州至蜀中的商路要掌握好,以后有大用。”

话音落地,秦彦斌便跑去邻桌拿了算盘。忙不迭打着算珠,嘴里还似念叨着什么。

加了三成预算,实则不影响他们原有业务,只要增设人力、物力投入粮食贸易罢了。

秦彦章像是算出结果,大笑着对秦承说:“十六弟行事谨小慎微,二郎如何说服他?”

一老一少,双手紧紧相握。

“你准备怎么说服我?”

院子里铺了三层地毯,地下设有地龙。数个火盆围绕白梅燃烧,侍女左手持灯笼,右手提蒲扇轻拂烟火。

秦彦文刚问完,自己也笑了,对着秦赵氏笑道:“六兄当真促狭,分明是笑我畏首畏尾。”

“不知阿耶如何看待眼下的战事?”

秦承并未直接回答,反而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秦彦文斜靠着塌背,慢慢思索。

“忠武军监军使杨公(复光)慷慨有节略,节制大军屡战屡胜,前不久才阵斩了王仙芝大奖尚君长。眼下他正督促诸军围攻巢贼,定能毕其功于一役。”

秦承见他一副心虚模样,差点没憋着笑出来。秦赵氏倒没给他留面子,放下针线冷哼了一声。

明明是将帅失和,争权夺利,招讨使宋威背信诱杀了尚君长,他倒说成了这是杨复光的计谋。

秦承神情肃穆,跪坐于榻上。“朝廷方略没错,集结重兵压缩草贼活动范围,围困其于孤城,再以精锐之军击破之。昔日,平定裘甫、庞勋便是此方略。

但那黄巢却非常人,此夷狼子野心,长安还流传着一首他的绝句。”

“何诗?”秦赵氏来了兴趣。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周围火把像是被这诗吹得险些灭了,四下寂静。

“好个狂贼。”秦赵氏言语冰冷。

“但这和商行预算有什么关系?风马牛不相及嘛。”秦彦文一脸不解。

秦承嗖地一下站了起来,桌案为之不稳,侍女蒲扇扇子都掉了。

“父亲,若黄巢能侥幸冲破围堵,那便是蛟龙入海,再难制也。等到黄巢搅动风云,带着席卷关中,秦氏百年积累,也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秦承目光坚毅道:“只有掌握更多的粮食,才能招抚流亡,才能建立强军,才能使金瓯复固!”

秦彦文满脸错愕,秦赵氏面上倒是水波不兴。

“二郎你是国子监的学生,是圣人弟子。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招抚流亡,什么强军?大逆不道!”

“若无朔方强军,郭令公早成了程元振等贼的刀下亡魂了,如何再造大唐?阿耶,今时不同往日,大厦将倾了。”

秦承已是破釜沉舟的姿态,毫无保留。

举朝上下,仍是一副烈火烹油的姿态。似乎黄巢这一劫仍能像裘甫、庞勋一般度过。

中枢却无视朱邪(李克用)氏坐大,河东不靖。废武宁军引起兵祸,使中原藩镇离心。他们难道想靠只存在于纸上的神策军抵挡黄巢?

自己知道神州未来会经历如何的灾祸,岂能袖手旁观?

“太过操切了。”

秦承看着自己的父亲满脸痛苦,他未尝不知眼下局势之危?只是人微力薄,不断欺骗自己罢了,现在却让自己捅破了他的迷梦。

“二郎就说了要多做粮食生意,在你嘴里都成了乱臣贼子了。你要出首,先抓了我。”秦赵氏放下手里针线,“我儿子头回拿主意,让你给否了,怎么服众?再说了,备多点粮食有啥不好?”

“罢了,此事我和六兄说。不过二郎要为我做一事。”

“父母有命,孩儿自当遵命,可事若不成又如何?”

“必成。”秦彦文拍了拍秦承的肩膀。

“过几日,说不定我也有好消息。”母亲一脸暧昧望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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