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初雪2(2 / 2)

当务之急,还是先从这间已经废弃又四面漏风的房间里出去。

不管怎么说,再来病一次,卧榻数月的感受,可不怎么好。

也许是因为在饥寒交迫中挣扎求生的经历太过难忘,这次是怎么逃出生天的,时到今日常徽都还记得很清楚。

常徽攀着倚靠着的大书柜,手一模上去就是一层厚厚的灰。

柜子被他晃得摇摇欲坠,像是要散架了一样,稍微一使劲,整个就向着他人砸过来。

常徽稳住柜子,感受着腿脚上传来刀割火燎一样的痛意,面上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狰狞之色,但是心下却已经放弃了重新站起来的想法。

他收回手,朝着胡乱摆放的两架柜子后头爬去。

衣袍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地上的灰尘爬满了袍子尾端。

常徽爬到角落。

因为背光,角落有些昏暗。常徽摸着黑在地上用胳膊横扫,扫了两次就摸到一节废弃的椅子腿,又强撑着用椅子腿站起来,稳稳地向前两步。他伸手摸到冰冷的墙,撑起半个身子,将椅子腿抡起来,狠狠地砸向一侧已经破败不堪的小窗。

“哐当”,一声巨响。

这一下用的力气不小,常徽脚疼的他脸色都煞白煞白的。

只是不怎么奏效。那窗户竟纹丝不动,一丁半点儿的缝隙也没露出来。

常徽顿了下,随即没有迟疑,又狠狠地砸了下去。

他记得上辈子是因为积雪太厚,压垮了外间不知被谁搭着的柴垛,将这本就破败不堪的小窗户冲出一个大洞来,他才得以逃生的。

既然这小窗能从外头被雪和柴火冲穿,自然也能被他砸穿。

哐当哐当声不停,常徽砸了三下,虎口因为用力和寒冷生疼,最后一下,凿开一个洞。

有微弱的光争先恐后地从砸穿了的窟窿里钻出来,伴着一阵阵的冷风。

常徽没有犹豫,又连砸数下。

冷硬的空气弥漫在四周,他虎口生疼,胳膊已经酸软无力,整个人都已是筋疲力竭了,好在,这窟窿已经大得足够他钻出去了。

常徽将身上的衣冠整好,使自己看起来有个国子监学生的样子。

除了脸色煞白和明显不正常的站姿以外,乍看下去,他也能说是一个求学的书生了。

先正衣冠,而后明事理。

他一直记得这句话,不过也只能做到前半句而已矣。

常徽踉跄着,两臂使劲,将自己整个人挪到窗户架上,钻了出去。

他的视线略过昏暗的墙角,看向外头。

深色的土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墙角枯黄的杂草掩埋其中只露出草尖尖,略有些斑驳的白墙上,枯败了的爬山虎印出的痕迹蜿蜒向上,一直到瓦檐上。

未明的天空,乌云盖天,雪花纷飞,黛青色的屋脊像一条不平稳的线,高高翘起的翼角,一抹鲜艳的红落在上头。

在昏暗的透着月白色的雪日天空和黛色的青砖瓦墙之间,停留着一头展翅欲飞的火红凤凰。

常徽顿了一下,但很快,他面不改色地将腿脚从窗台上放下,整个人不算流畅地从窗户里头翻了出来。

天上的凤凰落地了,她身形轻盈,裙角翻飞,落在雪地上只是浅浅的一层脚印,不露丝毫声响。

“你腿受伤了。”这红衣少女说。

常徽未曾理会她,这少女却仍旧自顾自地挤上前来。

一张白皙明艳的面庞凑了过来。她盯着常徽瞧,凤眼狭长,眉未曾修饰,显得有些粗狂潦草,目光却是极为纯净,黑白分明的瞳孔在这昏暗的雪夜凌晨,竟然像是在发光一样。

常徽为这眼中的光慑得忽而一晃神,但是下一瞬他就反应过来,很是冷硬地别过了头去。

这红衣少女也跟着别过了头,她又凑到常徽面前,白皙修长的手点在右颊边。她露出一个很浅淡的笑意,却在嘴唇左侧显出一个很深的小酒窝来。

她说:“永安的国子监的学子——都是这样冷淡地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吗?”

常徽终于抬起头来,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面上无悲无喜。

这一眼很短,瞬间即逝,但是却又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久到眼前的少女竟然不自觉地脖子向后抻了一下,整个脑袋都朝后挪了一截。

她说:“我方才瞧见你一个人被关在在这间屋子里头,衣衫这样单薄,可是不管屋里屋外又都冻得人直哆嗦,真是可怜的紧,便打破了这后头的小窗户,刚想叫你出来,谁料你自己便出来了。”

常徽回想起之前用了很大的劲儿,第一次却没能击碎窗户,而第二次却是很容易就破开了窗户——上辈子他被关的时日更长些,饥寒交迫中,体力流失的更多,破开窗户却没花费他多大的气力。

他以往只以为是积雪压塌了柴垛,以至于木棍戳穿了窗户,这才得以叫他逃出生天。可是仔细想想,这个世界上怎会有这样凑巧的事情?

即便是有,也不是他这样的人该肖想的。

常徽站直身子——他是忍着腿上的伤的——两手合拢握于胸前,弯腰,眉与手齐平,给这红衣少女行了一个致谢礼。

这红衣少女此时受到的惊讶,倒像是比方才的那一眼来得更强烈似的,竟然直直地向后退了一步,面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惊讶之色来。

似乎她没有预料到,眼前这样一个冷硬的少年,也会有这样行礼的时候。

而实际上,不过甫一见面,常徽就已经认出了眼前这红衣少女的身份——不久前,他还见过她一面。

正是白禅身后,那红衣白甲手持长木仓的少年将军,白蕴。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