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 / 2)

  他只想看周泽尧。

  不过沉默的情感注定不怎么顺畅。骆影后来无数次想,如果他当时不那么桀骜地守着他的情绪无动于衷,至少还能留下点片段来回忆。但实际上他娴熟地把那些情感溶在心里的波涛,起起伏伏,回荡着只有他自己看得到的暗涌。

  就像当初元旦的文艺汇演,班里策划了一个合唱接一段独唱,周泽尧作为班里的牌面被安排去完成最后的独唱,仗着罗宵教给骆影的一点吉他,骆影被叫去给他伴奏。他心怀鬼胎地找宵哥练习了两周,到了合练的时候,周泽尧却说不上了,最终变成了他的独奏。虽然最后演出效果不错,用余明明的话来说,骆影在不需要说话的场合是有绝对优势的,但骆影始终耿耿于怀。在周泽尧说他不去了的时候,他连一句”去吧”都说不出口。班里的同学凑上去问周泽尧为什么,周泽尧笑着摇头,不置一词。而同样不置一词的骆影在旁边看着,如鲠在喉。

  骆影从小就学着沉默,在这件事上他天赋秉异,虽然长大后很多人都觉得惋惜,但他却没觉得有什么可遗憾的。唯有这几年,想到当初的周泽尧,他却偶尔会感到悔意。

  记忆像鱼鳞,水里漂洗,沉浮,偶尔又在眼里一晃而过。此时在骆影眼里晃过的鱼鳞实在是有点多,弄得他脑子里昏昏沉沉。

  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了那个用了四年多的打火机。这几年抽的烟不停地变,这打火机换了两次灯芯,背后无数划痕,倒还形影不离。余明明倒也奇怪,一个每天以骆影的慈父自称的人,却从来没在骆影面前炫耀过这个他从小到大唯一的礼物。

  还是自己的问题,骆影心想。

  不管过去的事在自己心里起过多少波澜,究其本质也不过是一段暗恋。多少人都有过的经历,多少人当作谈资的事情。

  但没办法,有时候天赋这个词就是这样,大家都理解人们在学术、在体力方面的天赋,却鲜少有人能理解情感上的天赋。有的人总能在该珍惜时珍惜,该舍弃时舍弃,往事全成人生经历;但有的人注定守着心里的那根刺,浮浮沉沉,难舍难弃。

  22岁的骆影已经非常理解这个道理。他的情绪好像从来都是只进不出,堆积,演化,徐徐低回,导致他的感情总是有些扭曲。好在他已经适应了这些扭曲,他只需要抱着他那些刻骨铭心的情感,然后表现得毫不在意,云淡风轻。

  所以周泽尧前天那一次不经意的出现,其实什么也谈不上。

  只是提醒骆影,你仍旧是个缺乏情感天赋的人。当初文艺汇演,你不敢上去劝一句,如今他来到你面前,你不敢上去问一句。但时隔好几年,该你耿耿于怀的事,你还是得耿耿于怀。

  骆影远远地看到了酒吧的霓红灯牌,余明明没有进去,就在灯牌下面吹着风。看到骆影,他兴奋地挥挥手。

  看到他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骆影突然有一种直觉,这人说的惊喜一定和周泽尧有关。

  余明明在有关骆影的其他事上,虽然不太老实,但总是张弛有度,尤其是在有关他家里和他奶奶的事情上,能保持一个局外人既不逾越又关怀备至的高水准。唯独在有关周泽尧的事情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嫌骆影所谓沉默隐忍的样子太怂,总是撺掇他做这做那。

  当初高中最后一个圣诞节,他就唯恐天下不乱地在骆影耳边念叨了好几天,说这么久了,怎么还是得留个念想,总算成功地把骆影说得烦躁不堪,给周泽尧买了条纯灰色的围巾,浑水摸鱼地摆在周泽尧不知道是第三个还是第四个女朋友的礼物中间。最终一次也没见他戴过,肯定是被识破了,导致骆影那几周路过学校垃圾桶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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