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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古怪了,这一切毫无逻辑。对亓越阳来说,危机感这样明显,林一岚像雕像找来的帮手,在骗他就范。

覆在眼上的指有些凉,还在微微颤抖。她也很清楚,只要他想,他能随时挣脱她这微小的束缚。

手臂石化,匕首落在地上。

犹豫的几秒钟里,亓越阳彻底失去反杀的希望。

但预料中的死亡没有降临。片刻沉寂后,林一岚引着亓越阳往前伸手。

她没有多说什么,但亓越阳一下懂了她的意思。视线的黑暗里,他的指尖在前面探了探,从雕像口中取出了一枚小小的印章。

榕树下的松鼠恶狠狠地看着这边,尾巴一摆,消失在黑暗里。

“好了,没事了。”林一岚说。

她放下手,亓越阳睁开眼。没有雕像,没有怪物,他们站在空荡荡的路上,只有月光淋在发梢。

四号楼中。

申灿仍在昏睡,北浩气的断臂已经包扎好。

范姜沛说:“我去外头找印章,你好好休息。”

“现在就去吗?”北浩气说,“你才受了伤。”

范姜沛看着他们苍白的透着死气的面孔,声音很冷,“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出去。”

只要通关时还吊着口气,就能活下去。

“我跟你去!”

“不用。”

北浩气抿嘴,站起来,在范姜沛跟前低下头,祈求似的说:“让我跟你去。”

范姜沛避开他的注视,淡淡道:“别死在我面前。”

亓越阳提到的,剩下的几个印章点里,范姜沛最有头绪的,是爬虫馆,爬虫馆里的银元。

它身上有伤口,是以前的玩家留下的,说明印章很有可能在它身体里面。

夜晚的爬虫馆没怎么亮灯,越发显得阴森。范姜沛装配好道具,深呼吸几次,踏入那一片半明半暗里。

五号楼下,林一岚看着一言不发的亓越阳,显得有些紧张。

但最后,亓越阳只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林一岚亮晶晶的眼黯了黯。

穿过食堂和树林,他们很快就来到二号楼下面。亓越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停在原地,要看林一岚上去。

林一岚犹豫很久,才问:“你不问我吗?”

亓越阳说:“你会说吗?”

林一岚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赌气似的,她又抬头。“我救了你。”

“没有你,”亓越阳说,“我也能解决那个雕像。”

林一岚想到石雕上的刻痕。他说得对。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显得尖锐了。亓越阳看着林一岚的目光里是显而易见的冷漠,莫名其妙的冷漠。

可是刚才,他明明相信了她。林一岚想,就像她曾见过的那种,互相信任。能托付性命的信任。

“我不明白,”她说,“我什么也没有做,为什么你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你真的什么也没做吗?”

林一岚后退了一步,心虚似的低下头。亓越阳一直郁结在心里的情绪几乎要抑制不住。

但最后,他只是移开目光,“算了。”

“反正,在你们这些npc眼里,”他说,“你们总有你们的逻辑。”

救人,害人。让你死,或是让你生。

玩家的性命就像他们手里的玩具。操控玩具的上帝又怎么会在意细线连接的脆弱肢体。

林一岚仿佛听不懂亓越阳说的话。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对方转身离开。

“亓越阳!”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开口。

她发现亓越阳听到了,但是他没有回头。

四号楼里,破晓时分,天已蒙蒙亮起。

牧时从昏睡中醒来。他觉得自己做了个好梦,但是后颈有些痛。

亓越阳坐在他身边,一夜没睡的样子。牧时有些奇怪:“你在这干嘛?”

亓越阳说:“怕你半夜跳楼。”他眼下有淡淡的乌青。

有人敲门。是范姜沛。

“这是爬虫馆的印章。”她说,“给你。”

她看上去跟昨晚没什么不同,至少亓越阳看不出她有没有添新伤。

牧时惊叹:“那么快!你们怎么拿到的。”

范姜沛试图勾起嘴角,像平常一样微笑。但她脸上仍是一片死寂。

“那条蛇,不太好割。”她说,“北浩气故意被它吞了……从里面破开的。”

她又补充道:“人还剩口气。”

“亓越阳,”她说,“他们撑不了太久,我们得快点。”

白色卡片上,只剩下最后两个空位。

亓越阳让牧时留下看顾申灿和北浩气。他跟范姜沛一起戴上主管的红帽子,前往东区的豪猪馆。

路上,亓越阳撞到了一个游客。他捡起对方掉落的钥匙,递过去的瞬间,他的视线里游客消失,钥匙落在地上。

范姜沛觉察到他的异常,替他又还了钥匙。

“待会,不要脱了你的帽子。”亓越阳忽然说。

也许红帽子的存在能让他在认识损伤时也能认出同类。亓越阳只能这么希望。

豪猪馆,已经有零散的游客站在护栏旁探头往下看。

亓越阳和范姜沛不想浪费时间,将园区主管打昏后,他们直接锁上门,翻过护栏跃下去。

晕眩和闪烁的白点带来疯狂的危机感。范姜沛拿出自己的武器,对每一头冲上来的豪猪无差别攻击。

尖刺扎入他们的身体,血洞覆盖了未愈合的疤痕。

被咬下腿上的一块肉时,范姜沛恶狠狠地一刀扎下去。冷汗渗透了她的头发,但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人类未必能战胜野兽。但她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想回去躲着,面对两个正在死去的人,感受那种无能为力和绝望。

有血溅到亓越阳眼中。

他眨眨眼,血雾模糊中,忽然看见一个人,趴伏在地上,哀嚎着,在向他求救。

“杀了我杀了我!”他说,“求求你们,快点杀了我!”

“吱——”

一头豪猪扑了上来,亓越阳闪身避开。再一看,地上哪还有什么求救的人影。

他在电光火石间猜到了什么,对范姜沛喊:“去那边!”

他指的是另一侧高高的石堆布景。范姜沛和亓越阳互相掩护着后撤。

她先一步攀爬上去,亓越阳扯下布景中的麻绳,飞快缠在一头豪猪身上后,拽着麻绳另一端也上了石堆。

被捆住的豪猪发出刺耳的尖叫。

范姜沛皱着眉:“它的叫声很特别。”

亓越阳看着石堆下焦躁得来回滚动的豪猪,说:“就是它了。”

认知损伤仍在持续,交错的幻视里,他们看到一个满身是伤的男人,跪伏在石堆下,“杀了我……”

他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你是玩家?”

他身上的衣服很破很旧,但依稀能看出是主管的制服。

一个曾经成为了主管的玩家,如今却像一个动物一样趴伏在那里——或者说,他已经成了一个动物。

范姜沛低头,暗自按住了自己颤抖的手。

“你是玩家?”亓越阳又问。

“是!我是……”

豪猪痛苦地嚎叫。

男人挣扎着直起身体,往上伸手:“印章……在我的胃里。”

“杀了我,”他流下眼泪,“求求你们,快点杀了我……”

亓越阳和范姜沛一起往上收麻绳。

当视觉里,麻绳捆住的是豪猪时,他们几乎使不上力。但幻视出那个虚弱的男人时,他们就能顺利地把他拉上来。

似乎,幻觉,不仅仅是幻觉。

联想到之前几次无比真实的幻视,亓越阳想,这个动物园里,所谓的幻觉和真实,应该是同等存在。

就像……薛定谔的那只猫。可是那只猫是死是活可以由观测决定,他们的目之所见又能决定真假变幻吗?

男人趴伏在石堆上。他身上是一股浓郁的,动物的臭味。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皲裂的嘴唇上则沾满了凝结的血块。

“快……动手。”

男人艰难地说:“我真的……不想再……再当动物了。”

杀死一个玩家,和处决一个npc,真的是不一样的。

误解了两人还不动手的真正含义,男人抖着手从胸前缝起的暗袋里,掏出一个小瓶。

蓝色药水在灯光照射下显得无比迷人。

“它,它可以阻止,”他断断续续地说,其间数次,亓越阳眼睁睁看着他又变成痛苦嚎叫的豪猪,“认知损害……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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