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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声音在这窗明几净的课堂上本应该是十分令人舒适的,但不知为什么,此刻听起来竟像苍蝇嗡鸣声,恶心而诡异的挑动着所有人的神经,让人在这样安静的氛围里,平白生出一种暴虐感。

看似平静的空气像是在不断被蚂蚁蚕食着,缓缓的蚕食到只剩下栖迟那一小块空白的地方,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他敲骨吸髓,碾肉成泥。

栖迟依然没抬头,认认真真的在试卷上刷刷刷的不停笔锋,那架势就是传说中不动如山的学神级专注,对得起他这仅凭成绩进名扬的低贱麻瓜身份。

可是但凡有人有心思往那卷面看一眼,就会看到栖迟那套数学卷子复杂的几何题专练部分,一个交杂着横七竖八线条的小小正方体里正画着个Q版唐溱,他肉乎乎的小手抓着两条竖直平行线,泫然欲泣的看着自己。

栖迟转了转笔,仿佛对这滔天的恶意一无所觉,指尖抚过小唐溱的胖脸,四平八稳的趴下准备睡觉。

这仇恨值拉的够力度,简直是往火场里通入了纯氧。

室内众人包括那女老师都是一顿,紧接着更强烈的不满在室内发酵。

上课不过区区十几分钟,语文老师一篇赤壁赋第一段才讲了个开头,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假如恶意真能化身为利刃,那漂亮少年估计已经被剐了两个来回了。

万众瞩目里,一个身高将近190公分,全身肌肉的男生站了起来,向栖迟的座位走去。

这个城市在国内范畴里算是不大不小,虽然邻水,经济水平却也就算是不温不火,富贵人家有哪些掰掰手指都能数的过来。

更何况老师刚刚也明确的告诉他们了,他一个外地来的,没什么背景,是个光靠成绩进来的乡巴佬。

既然这样,动了也没什么。

麻瓜可以随便玩儿——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事,也是这个刚刚建立不足30年却已腐朽至骨子里的学校公认的事,这算是学校里所有人认准的唯一一条校规。

那个看起来不足十八岁但身材高大健壮的男生,在一室的或是幸灾乐祸,或是轻蔑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向栖迟。

没有人叫停,包括那个温柔的班主任。

她嘴里甚至还孜孜不倦的讲着“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在这种情形下简直像是在嘲讽。

男生在栖迟桌前站定,伸手敲了敲。

栖迟茫然抬头。

下一秒,一声巨响,支撑自己身体的课桌“刷”的飞了出去。

而栖迟的反应快的常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他在桌子飞出的瞬间迅速坐直身体,对着男生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腿直接踩了上去。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课桌就“咣”的一声撞到了窗边的墙上,男生的惨叫声同时传来,听的所有人心里一惊。

课桌扬起的灰尘在透过窗口照射下下来的阳光里漫无目的的飘荡,起伏不定。

如果没有刚刚的事,课堂干净明亮,阳光透过窗户的第二个格子刚好可以晒到自己腿的位置,自己就可以在久违的高中教室里睡个懒觉。

如果同时也忽略那个讲课和留声机成精似的女老师的惊呼声,班级里学生倒吸冷气的声音,和那个男生堪称杀猪一样的嚎叫声,下午的教室堪称岁月静好。

他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把画着唐溱的天利三十八套从地上捡了起来,缓慢且细致的拂去上面沾染的尘土,一手拿着卷子,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面色不虞的看着脚底下踩着的人。

那男生的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拖在地上,断了。

小少爷怕是没受过这种疼,一时连狠话都放不出来。

那女老师也不嗡嗡嗡了,吓得脸色发白,赶紧从讲台跑下来劝阻。

她倒是聪明,劝规劝,一直站在安全范围内。

而全班的同学,没有一个人关心惨叫着的男生的情况,有的只是满脸的兴致盎然和跃跃欲试。

这是一个病态的班级,学生是,老师也是。

栖迟淡漠的眸子掠过女老师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心下清楚,如果他和那个倒霉蛋儿高个子角色互换,她估计还能继续讲着那个浮游和粟米的故事。

他抬起了踩在男生腿上的脚,在女老师刚松了一口气的瞬间,突然落脚再次踢向那个男生,这次的目标是他的手臂。

他刚刚用手碰了卷子。

无视一室除了那个男生的惨叫,和已经把直接明晃晃的恶意包裹上了一层惊疑的同学,他走到那个面色苍白的女老师面前,语气冰冷道:“把我的桌子搬回去。”

他那语气极为理所当然。

他没有叫任何对他释放恶意的同学去做,反而开始找这个从一开始就人畜无害的温柔漂亮的女老师的茬儿。

大家一时更静了,弄不清楚这个少年是什么路数。

女老师本就有些无措,听到他的话后全身一颤,吓呆了似的。

那气质仍是温柔的,只是漂亮清纯的眼睛有些泛红,簌簌的开始落泪。

她蹙着烟眉轻声说:“陈东升现在需要去医务室,唐迟同学,你……你先让开。”

那句话说的磕绊柔弱却清晰无比,做足了虽然害怕却挺身而出的戏份。

地上那高大的男生疼的蜷缩在一起,咬着牙说:“不关王老师的事,你有本事冲老子来!”

这句话是个开端,班里的男生站起了大半,向最后排的三人走了过来。

一个黑皮男生不满道:“一个乡巴佬装什么装,我们今天就是把你弄死在这都没人管。”

他的话有些像意气用事的恐吓,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他说的是认真的。

然而栖迟把他当个屁,甚至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男生的袒护让老师正簌簌落着眼泪的眼里迅速划过一丝得意,然后更加可怜的看着栖迟。

栖迟:……

这女的演戏还演上瘾了。

其实现在的场景十分可笑。

如果抽离了整个场景来看的话,你会看到一个冷峻挺拔的少年正厌恶的看着一个吓得和兔子一样,哭的梨花带雨,却透漏着款款风情的女人。

那女人擦了擦眼泪,强忍着哭腔看着少年,一副狂风暴雨中宁折不弯,屹立不倒的俏丽模样,端的是温婉中带着坚强,坚强中又透着那么丝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媚态和风情。

如果不考虑这个女人可能比少年要大上那么十几岁,也不考虑这二人之间的师生关系和所在的是名扬中学这种鬼地方,这天时地利人和的一幕堪称偶像剧的经典开场白。

但是事实是脱不开的,这位女老师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栖迟身上,她太着急了,因为这个少年完全不按照她的剧本走。

他本应该被她打动,为她心疼的,可是他完全不配合。

栖迟越是不买账,她就越是不甘,她对他的表演也就越露骨。

直到有些聪明的同学都察觉出了那么点暧昧的异样,直到有些女孩儿已经开始鄙夷的窃窃私语,她才反应过来,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一个女老师,在一个未成年的学生面前漏出这种媚态,这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栖迟没想欺负她,只是想试试她。

他在讲台上站的离这位美女老师一直三米开外,因为她身边实在是太挤了。

栖迟心下无奈的叹了口气,看了看女老师身边的虚空,那里一共站着四五个怨灵,她走到哪跟到哪,凑近一点就阴风阵阵,完全没有中央空调什么事儿。

女老师脸色发白,同时一股恼羞成怒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考虑了一秒直接加把火把这男孩儿弄死的可能性,有点心动。

他实在是太针对自己了,而且……让自己太有挫败感了。

她掩下严重的阴霾,抿了抿唇,正要说话,眼前的少年又开口了。

那少年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已然多了几分不耐烦:“我让你把我的桌子搬回来,没听见吗?”

女老师:“。…..”

她险些气出心梗,脚站在原地都忘了动,到嘴边的话又给噎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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