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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随风见对方似乎没有要害人的想法,干脆又躺会床上,或者说,就说这只狗妖要害他,他似乎也......不太在乎了。

【喂!你个没礼貌的小子,你可知我是何资历,有何用处,以后只有你求我的份儿......】

天勾朝着床铺上的人一顿废话输出,可惜床上的人紧闭双眼,毫无动静。

忽然,大黄狗眼底精光一闪,嘴角诡异地划过一个狰狞的弧度,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嘿嘿,一般人要是有死而复生的机会,只怕都要痛哭流涕了,你还这么年轻却死于非命,被诬陷私通敌国,被百姓唾弃,被最爱的人欺骗,被剥夺身份地位,你就不想报仇吗?】

床榻上紧闭双眼的人,睫毛微微颤动,呼吸急促了几下,天勾见有机可乘,继续再接再厉。

【你为了自己所谓的爱,付出了一切,皇室的姻缘,十年寒窗苦读的功名,皇亲国戚的地位,到头来竟成了世人口中的一个笑话,是个人就不能忍!】

察觉床榻上的人似乎痛苦的蜷缩起来,双手抱头,天勾‘桀桀桀桀’的笑起来,真正是是诱人入魔的妖怪。

【来吧,觉醒吧,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还不抢占先机,率先出手,让那些背叛你,嘲笑你,欺骗你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不要压抑,释放自己内心的仇恨......】

秦随风面色苍白,双手抱头,指骨泛白,只觉得脑子一团乱麻,可是耳边像念经一样的声音,还在响个不停。

忍到极限,他难得的吼道:

“吵死了——”

狗头一歪,疑惑道:【嘎?】

等在门口侍奉的小厮,听到里面里面的声音,立刻打起了精神。

“世子殿下,怎么了?怎么了?”

小厮忙不迭的进门,小跑到里屋,就看到床榻前,站着一只丑不兮兮的大黄狗,来不及思考这诡异的姿势,眉头一皱。

“怎么溜进来一只大黄狗,世子爷息怒,定是这街上的流浪狗,混进来找吃的,小的这就将他丢出去!”

天勾被人揪住后脖颈,麻溜的丢出了府邸,还有几个拿着棍棒的门卫,在赶着他。

“去!去!滚远点!要吃的去那边去!”

“这么丑的狗,究竟是怎么混进王府的,都没人看见吗?”

屋内安静下来后,秦随风深深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平静下来,神情在疯狂和死寂中不停变换。

其实方才那只狗妖说的一句句,一桩桩,他不是没想过,他是不敢想,也不能想,他怕自己再想下去会疯,会死。

之前......不对!

上一辈子,在刑部监牢待审的时候,什么都不能干,只能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想这些陈年旧事,更别提人被关着,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胡思乱想。

他想了多少次,就疯了多少次。

本来还有与他一同被关押的犯人,可那些人不是被他打成重伤,就是被他打的半死,后来刑部的人只能将他单独关押。

他像个疯子一样,将脑袋往土墙上撞,一个劲儿的将拳头往墙上打,焦虑到撕指甲,咬指头,咬到肉皮溃烂,骨头都出来,只有身体上多疼一点,心上就能少疼一丝似的。

当时满脑子就三个字:

为什么?

可人真是适应力极强的动物,疼着疼着居然就习惯了,想着想着居然也能变得极度冷静起来,就像他现在这样,目光平和,平躺在床上,静静的享受这难得的温软床铺。

他居然觉得就这样躺着,也很幸福了。

“吱呀——”

可惜这种幸福也持续不了多久。

秦随风不用看,也知道定然是那只‘神通广大’的狗妖又回来了。

伴随着一阵‘哼哧哼哧’的气喘,还有嘶哑的声音:

【该死的!卑微的低等星球的人类,肮脏恶臭的狗崽子们,居然,居然也敢觊觎本天勾大人的英姿,等着我,我定修整一晚上,明天定然要你们血债血偿!】

耳边一阵骂骂咧咧。

天勾在外面流浪了一会儿,又是被人泼脏水,又是被一群狗子给包围,好不容易突出重围,眼下更是气头上,忽然恶狠狠的朝床上看去。

【喂!你考虑好了没有!什么时候去报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就是在逃避而已,之前我不过是在体谅你脆弱的小心脏,没揭穿而已!】

【你还真想躺平一辈子了!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是个男人就要血债血偿,以牙还牙!】

秦随风忽然开口:“请问这位‘天勾’兄,你既然这么想让我去报仇,为什么又让我在五年前,这个时候复活?”

【额......】

天勾抖了抖自己浑身湿透的毛发,无所谓道:【这又不是我决定的,智脑上的大数据显示,你只有回到这个时间,才能有一线生机,除此之外的任何时间节点,都不行。】

“只有现在,才能有一线生机......”

秦随风默默重复这句话。

虽然这狗妖的话很多他都听不懂,可他大概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在这个时候又‘活过来’了,因为这个时候,也是他和萤火相遇的日子。

七月半,中元节,就在科考后的几天。

马上就要到了。

当时他久病初愈,在家里躺了好几天。

一同科考的友人,前来相邀他出游,母亲觉得他在家里闷了好几天,催促他出门转转,自己又一向不会拒绝母亲的话,只好跟随几个同窗友人出行。

到了晚上,长缘河上,有放河灯的、祀亡魂的、还有焚纸锭的,似乎趁着这鬼节,就连千金楼里也传来应节的一曲《缘女曲》,可歌可泣,哀怨婉转。

此曲乃上古流传,相传相爱的一对儿男女,因为俗世恩怨,阴阳两隔,痴念情郎的缘女化为阴间一鬼,却忍受地火焚烧之苦,徘徊在彼岸,不去喝孟婆汤,只为了每年的中元节,阴阳交界之时,能与情郎一见。

此番深情,不知感动多少天下有情人。

《缘女曲》人人都听过,可将一段本该婉转凄切,深情凄凉的曲子,吹的如此激昂和愤怒,爱恨不停交替的曲调,秦随风还是第一次听见。

一念好奇,乘兴而去。

一段孽缘就这么结下了。

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你管他是什么时候,总之你去报仇就是了!】

“报仇......”

秦随风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似乎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悲,声音从喉咙里带着血一般道:“我若是在五年后醒来,说不定还会想去报个仇,可这是五年前啊。”

【啥啥啥啥啥?】

狗头一歪,不可置信:【你居然在意的是这个?】

天勾跳到床铺上,很难想象一只狗脸上,也有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五年前又怎么滴嘛!杀人还算日子啊!】

“五年前他根本就不认识我!我找谁去报仇!”

秦随风罕见的失控,再也没了温润沉稳的气度,眼睛布满红血丝,像地狱里的恶鬼,下一秒就能掐断人的脖子。

他说,“我杀了一无所知的人一了百了,然后呢?然后我就解脱了吗?然后所有一切都结束了吗?然后我就能当做一切没有发生,幸福的生活下去吗?”

秦随风拿起床边的松香枕头,朝面前的天勾扔去。

“谁叫你上床了,你的脚印是黑的,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狗妖难道都不洗澡的吗?”

【我靠!果然舔狗就没一个正常的!】

天勾被比自己身形还大一倍的枕头扫到地上,在地上翻转两圈后,嗷呜一声,一口咬住了枕头,气愤的用尖利的牙齿撕咬枕头里面的棉絮,一时间白色的棉絮飞舞在房间内。

【都说......嗷呜......我不是狗妖!不是狗妖!我是未来星际的智能服务狗!我是有编制!有特权的!】

【我咬死你!咬死你!】

秦随风看着面前的疯狗,只觉得对方和上辈子被关在刑部的自己,有的一拼,也许有了参照物,人才能客观认识到自己。

他默默的放下,自己从床前举起来的脚墩子,两只手互相交握在胸前,平复心底的急躁和怒火,心底一遍一遍告诉自己:

冷静冷静,这不是原来的自己,自己一向是最沉稳有礼的。

周围的人,就连满京城,未出阁的姑娘,都说自己温文尔雅,是个谦谦君子,一定是这狗妖太过可恨可恶,突破了他心底的防线,不能让他再影响干扰自己了。

自己要重新找回,当初那个谦和有礼,温文尔雅的自己才是,不能让上一辈子最后痛苦的记忆,影响自己。

即使再不愿意,还是到了这一天。

秦随风闷在书房里面好几日,每日里,秦王妃都端着一大碗黑乎乎的药,看着他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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