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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没有那么一瞬间,布鲁斯——你突然对你所做的一切感到畏惧?”
蝙蝠侠跪倒在地,鲜血从他脖子和下巴上的伤口中缓缓溢出。他抬起头,露出平静淡漠的眼睛:“这是佩斯利让你代为转达的内容吗?”
毛毛不会回答任何问题。它独立思考的能力微乎其微,只是在机械地念诵早就准备好的台词——不过这也是最直观的回答:“我们的合作不是早就开始了?”
“我或者你,我们之中有一个会在今天死去。但蝙蝠侠永远不会死——你创造了一个神,而我会让祂变成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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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佩斯利低头看着脚下,“现在,就是现在,我干的坏事都开始生根发芽,许多人的日常生活被我搞得一团乱。我还在这里和你谈情说爱……那几个哥谭人知道后绝对会追杀我。”
她仍然捂着马特的耳朵。律师现在什么也感受不到,只能听见佩斯利的声音隔着身体传递到耳边。他试图开一个简短的玩笑:“我们之间什么时候有过谈情说爱这个环节了?”
“马上就有了,亲爱的。吊桥效应会让你彻底爱上我的。”
佩斯利的手松开了。短暂消失的现实世界重新回到他身边。冰冷陌生的风差点把他吹倒。马特站在原地稳住身形,他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一栋过于高的大楼楼顶——高度足够所有从原地摔下去的东西从三维变成二维。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在边缘,半个身子几乎都探了出去,即使看不到也能体会出一种缺氧的危机感。
“再差一点,那只猫就可以杀死你了。”佩斯利的声音顺着风飘到高空中,“我本来还相信你的防骗意识应该没什么问题……所以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好聊的?”
马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没开口,他的表情变得一片茫然——是很彻底的那种茫然,差点让佩斯利以为这人连自己的名字都忘得一干二净。好在他还是十分艰难地拼凑出了被拐到楼顶的这段时间所听到的只言片语。
“它告诉我……你会杀死我。”
佩斯利眨眨眼睛:“所以它要先我一步弄死你?果然是猫才会有的逻辑。我承认我有偏见,但它们就是一群喜欢咬自己尾巴的小毛虫。”
两个人在万丈高楼之上同时笑了起来。律师轻轻摇头:“你难道不应该先反驳它的指控吗?”
“这里没有什么指控。”佩斯利拉着他慢慢坐了下去,在半空中轻轻晃动小腿,“‘想杀人’并不犯法。谋杀的意图脱离社会规训,但是没有超出人类的本能……即使是你也一定有过杀人的构想。”
“佩斯利,你在模糊我的重点。”
佩斯利沉默不语。从此处的高度向下看,一大块纽约城都变成了渺小的积木玩具,一切都是黑色和灰色,遥不可及,而且索然无味。橙红色的太阳往地平线的方向缓缓下落,阳光已经照不到高楼的顶端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武器,那把杀过人的刀,锋利的刀尖反射出黄昏之上深蓝色的天空。佩斯利握住刀柄,随后把它塞进马特手中。
“我最近一直在做梦。”她转过头看着对方。马特琥珀色的眼球倒映出刚才的所有景色。他面色平静地接过刀,嘴角还带着笑意,似乎比佩斯利更加享受眼中那个不对他开放的世界。
“同一个梦吗?”
“同一个梦。”佩斯利的头发在风中飘浮着,“我梦见,我用这把刀杀了你。从喉咙捅进去,竖着向下,一直划到肚脐——在这之前我还做了准备工作,在地上铺很厚的塑料膜,然后把可能会渗血的缝隙用毛巾塞起来。顺带一提还得把你的衣服脱掉,因为沾血的衣服很难处理。”
马特听得非常认真,不自觉地摆弄手上的武器。这个针对他的谋杀计划简单粗暴,但似乎没什么漏洞。
“我能问问动机是什么吗?或者你没有具体的动机?”
“我取出了你的心脏。”佩斯利的梦境万分清晰,她像是在心理医生面前倾吐苦水:“一杯动脉血,半块肺,右上角的一小块连着肉的肋骨,左侧大臂的肌肉——还有眼球。不同的部位有不同的烹饪方式……我的动机是吃掉你。”
“啊……这也是猫说过的话。”
“但是,我知道我的胃口没那么大,也不打算保存剩下的部分。”佩斯利继续说道,“所以我还思考过怎么毁尸灭迹。最便捷的办法是让一群老鼠处理剩余的尸体,但你是我的食物,不是老鼠的……我只能准备一个足够大的塑料容器,用强酸溶解皮肉和软组织,大块的骨头火化后磨成粉,和生石灰一起重新倒进酸液,等反应结束后把所有的东西扔到海里。分解尸体的成本很低——你应该也见过相关的案子。”
马特真的开始斟酌这桩出现在梦里的杀人案。作为被处理的尸体本人,他抱着最严谨的态度指出了其中的漏洞:“但是你没办法抹掉我在进行社会活动时留下的痕迹。”
“我了解你的社交范围。”佩斯利清楚地意识到这个话题正在滑向深渊——并且她乐在其中,“你有两个相熟的朋友,也是律所的合伙人,剩下的熟人只有几个客户,在加上我今天见的那个神父。如果你失踪了,最先反应过来的就是合伙人——但是你总是会失踪那么一两天。根据你上次变成兔子的经验,超过四十八小时后他们才会意识到不对劲。这段时间足够我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要怎么安排?弗吉和凯伦都是聪明人,他们不找到我是不会罢休的。”
佩斯利轻轻点头:“他们会找到你的。活着的马特·默多克,和以前别无二致,不会有任何错漏……我见过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如果其中一个有机会顶替你,那它就会拥有和你一样的皮囊,和你一样的记忆。它甚至会去当夜魔侠,在地狱厨房惩恶扬善,完成所有你想要做的事。”
“……但是它不是我。”
“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的存在?”佩斯利笑着看他,“一副碳基的身体,还有储存在大脑里的记忆,这就是全部了。我们的思想、人格和品质都建立在这两样基础之上”。原则上来说,只要复制这两种东西,就可以制造一个完整的‘我’——虽然你被我吃了,但是你没有死,你还是你。”
律师用手指捏住刀刃,笑容十分和煦:“佩斯利,如果你真的相信自己的这套说辞,那杀死我或者吃掉我就没有意义了。”
“我填饱了肚子难道不是意义?”
“你要怎么证明你填饱了肚子?”他用最冷静的态度咄咄逼人,“你要怎么向我证明,现在的我还是原来的我,而不是被杀死之后冒出来的替代品?如果我假设,你的梦并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你已经把你的吃人设想全部实施过了,你会选择否认还是承认?不管你选哪一个,我都可以用你刚才的逻辑反驳你:我的身体和记忆都不曾改变,因此你的行为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意义,那你就不会大费周章地干这些事。只有一个解释才能让你逻辑自洽——在你眼里,现在的默多克和死去后复生的那一个是不同的,前者是你的猎物,后者是你掩盖罪行的工具。而且你一定知道怎么区分两者……因为人不只是由身体和记忆组成的。”
佩斯利认真地盯着对方:“你觉得还有什么?”
“灵魂。”
“你能证明吗?”
“我不能。”马特坚定地回答。“我无法证明灵魂存在,但你也无法证明灵魂不存在。”
“既然如此,灵魂又有什么价值?反正它存不存在都是一个样。”
“不。佩斯利,灵魂是最关键的东西。它让我成为我,而不是一堆可以被酸液轻易溶解的细胞——你会对我的替代者产生食欲吗?”
“……不会。”
“所以你亲口承认了两者的区别。”律师露出一个非常没心没肺的笑容,“或许你想吃掉的也只是我的灵魂。”
佩斯利打了个冷颤——纯粹是被天台上的风吹得发抖。夕阳彻底下沉,她情不自禁地靠近马特,试图从对方身上取暖。马特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但佩斯利摁住了他的手:“其实我已经证明过了。”
“证明灵魂存在?”
“我不喜欢‘灵魂’这个称呼。”她做了个深呼吸,冰凉的空气深入肺腑,“我们一般叫做‘本质’。但是和你理解的灵魂差不多……那只猫想杀死你,是因为它害怕我真的吃掉你。我正在一点一点地丧失本质,在那之后,或许我会把猫也吃了——和猫有关的魔法师也在我的食谱上,虽然我也搞不清楚这里面的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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