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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感兴趣。”
“我要捞尸体。”他看着黑色的大海,“我也有几年没干了……在这个季节,那些洋流还是什么东西的会往这儿吹,把海里的东西送过来。如果,那个热闹的岛上死了人,会有一些尸体穿过海峡漂过来——大部分是警察,还有几个神经病。我的任务,就是坐在这个地方等着,在死人被彻底冲进大海前把它们捞上岸。市政府开的价是一具尸体五十块,因为他们自己忙不过来。要是放在以前,这样的差事可以让你赚不少钱。”
海面平静的涌动着,在黑暗中仿佛某种粘稠的胶质。船夫则咧开嘴:“我说过,整个哥谭就是装精神病的监狱,这种事情很常见——这样吧,给我十个死人的报酬,我就送你过去。这是优惠价,毕竟咱们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死在海里。”
“五个。”佩斯利低头看他,“我只能给你这么多。”
“是吗?买那个装垃圾的包裹让你破产了?”
“你可以这么想。”
船夫嗤笑一声,再次把目光放向海面。就在佩斯利打算直接打晕对方时,他突然站了起来,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
“……你猜怎么着?现在你给我一百个也不管用了。”
他迅速抓起身边的缆绳,快步冲向海岸。顺着他前进的方向,佩斯利看见一个形状不明的物体在海面上沉浮,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反射出湿漉漉的红色光芒。船夫轻车熟路地把那东西拖了上来,然后站在那里束手无策。
佩斯利这才看清楚,顺着波涛漂过来的是一个穿着红色制服的年轻人,皮肤在海水中泡得发白,睁着眼睛,瞳孔涣散。他的面具紧紧贴在脸上,和黑色的额发几乎融为一体。佩斯利认出了他,蝙蝠侠的其中一个罗宾。
船夫趴在他身上,试图隔着他不见起伏的胸口听见两声心跳,而情况显然不太乐观。老人试着给他做急救,大力摁压这个罗宾的肺部,但是他的身体像海岸上的礁石一样冰冷坚硬。佩斯利蹲在旁边观察着,渐渐皱起眉头。她伸出手,从男孩的耳朵里摘下一枚小小的通讯器,有一个声音仍然在里面锲而不舍地呼唤他。
——“红罗宾。”
“他死了。”船夫气喘吁吁地坐起来,“行吧……罗宾的尸体值多少钱?”
“事实上,他没死。”佩斯利将手背贴在红罗宾发青的脸颊上,“……他被诅咒了。”
“诅咒?”
佩斯利今天没带笔。她环顾四周,最后把船夫藏在腰带里的小刀抽出来,划破自己的手指。血液在年轻人的额头上画出一个弯折的符号。
“醒过来。”
红罗宾猛地张开嘴,仿佛第一次使用身体一般迫不及待地呼吸空气。他无意识地捂住喉咙,同时闭上了被海水泡得发酸的眼睛。
佩斯利把虚弱的红罗宾拽起来,转头看着船夫:“你必须开船,对面出大麻烦了。”
船夫再一次露出迷茫的表情:“呃、要不要把他留下来?”
红罗宾咳嗽两声,双腿打颤,几乎要站不住。但佩斯利仍然无情地架着他:“为什么?不能。”
“可是他看上去快死了,或者说没死成……”
“他会恢复的——别这么看我。是蝙蝠侠先让一群未成年当义警的,要谴责的话把他放在我前面。”
红罗宾用微弱的声音插嘴:“我成年了……”
佩斯利强硬地捂住他的嘴巴:“闭嘴。别和其他人说话,这东西可能会传染。”
被强制静音的红罗宾似乎被吓了一跳。他刚从糟糕的噩梦中被唤醒,暂时没能适应现在的状况。佩斯利一路拖着他走上甲板,像拖着一条散步之后不想回家的大型犬,随后朝愣在原地的船夫招手:“把我们放在对岸后你就立刻掉头,别在海边晃悠了——如果你不敢走,就把这艘船给我,我们自己过去。”她没等船夫反应过来,又转过去扒开红罗宾的眼皮,在对方迷惑而且有些惊恐的眼神中检查他的瞳孔。
“你有武器吗?”
红罗宾又想咳嗽了,但他努力憋住,尽量让自己听上去比较靠谱:“什么样的武器?”
“用来自杀的武器。”佩斯利冷漠地看着他,“……你会用得上的。”
红罗宾在阿卡姆的那扇铁门前停下脚步。
惨白的浓雾笼罩着这栋建筑, 水汽浸湿了来人的衣角,仿佛在极力挽留着什么。尽管已经从海水中被捞出来,他的气管中仍然残留着被冰冷的海水堵塞的错觉。与此同时, 佩斯利·连恩诡异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就是那种FBI常有的“总感觉你有点问题”的多疑眼神, 没什么攻击性, 但总会让人自觉代入嫌疑人的角色中, 并情不自禁地开始思考自己有没有留下什么犯罪痕迹。
周围很安静, 安静得很不正常。佩斯利闭上眼睛,感受到一股突兀且充满恶意的气息伴随着冷风扑面而来, 但来源并不是气氛阴森的精神病院, 而是身边这个年轻的义警。一开始佩斯利以为这是什么类似于恶作剧的诅咒,但现在看来, 更像是某种已经刻在他倒霉的灵魂里的邪恶标记, 将红罗宾与其他人类微妙地区分开, 具体的观感类似于用红色加粗的记号笔把这个人圈出来, 等着以后慢慢折磨他的心灵。
“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红罗宾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的大脑因为长期缺氧而迷迷糊糊的, 许多混乱的记忆纠缠在一起。这种体验对他来说颇为痛苦, 扰乱了他惯有的理智与逻辑思维。红罗宾只能紧皱着眉头努力回忆:“我们接到消息……小丑的追随者袭击了阿卡姆。”
“追随者。”佩斯利缓缓复述这个单词,“你的意思是他以前的同伴?”
“不……就是追随者,一群想成为新的小丑的家伙。规模不大,但是很烦人。”红罗宾突然警惕地回头,但身后什么也没有, 只有自己一路走来留下的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
佩斯利盯着他黑色的短发, 还有那双有些迷茫的眼睛:“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如果你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一定要说出来, 那些都是你的幻觉。”
佩斯利穿过铁门,走在医院前厅坚硬的石子路上, 一个人也没发现。明明之前在对面的海岸上,她还能看到岛上时不时冒出来的橙色火光,但此刻却什么也没有。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她与红罗宾两个外来者,以及越来越浓郁,几乎蒙在眼睑上的大雾,让人难以辨认方向。在这样的环境里,哪怕看到了一些糟糕的幻觉也算不上奇怪。
但红罗宾坚定地摇了摇头,仿佛是要证明自己的意志力。起码他的声音听上去仍然很冷静:“总之,我和蝙蝠侠过来调查,发现——”他停顿两秒,脚步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最后干脆停在了原地。
“发现了什么?”佩斯利轻声问道,“不记得了吗?”
“不……我能想起来的。”
潮湿的草木与泥土的气息在大雾中蔓延开来,夹杂着海风咸咸的味道。佩斯利推开精神病院的那扇虚掩着的大门,顺便轻飘飘地鼓励对方:“没关系,慢慢想。让我看看你还能记得多少……”
红罗宾立刻开始拼命回想:“我看到了手……很多手。”
“很多手,是吗?在哪里看见的?”
“嗯……一扇门后面。”为了给佩斯利提供有用的线索,他努力抓住消散的记忆中那几缕微弱的痕迹,与此同时他的脸色也越来越差,呼吸变得短促而急切:“都是干枯的手,像黑色的木乃伊。它们想要抓住我……”
医院大厅里空无一人,橙黄色的灯光不太情愿地洒落下来。这里依旧不见人影,即没有忙碌的警卫,也没有掏出牢房到处乱跑对病患。人类的踪迹消失后,阿卡姆反而拥有了某种井然有序的安详氛围。佩斯利在门口的一张办公桌上挑挑拣拣,最后从抽屉里翻出一支黑色的记号笔,然后慢悠悠地走向红罗宾。对方已经逐渐陷入了不太美好的回忆,正在焦急地搞清楚自己是怎么掉进海里的。佩斯利走到他面前,把他冰冷潮湿的头发往后抹,擦掉之前画在他额头上的血迹:“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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