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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面具那颗随时随地都充满了阴谋诡计的脑袋迅速跟上了佩斯利的节奏。他冷笑一声, 自觉发现了世界的真谛:“他俩是一伙的!杀了他们!”
红头罩立刻被身边的人扑倒了, 站得稍远的佩斯利则勉强来得及做出反应。她抬起手,掀开了班尼迪克头顶上做工精美的假发。他的头皮上被刻下了一串混乱的金色符号, 一碰到光线就开始运转。霎那间,大理石地板变得仿佛流沙般寸步难行,四周的墙壁疯狂地向内挤压又向外弹开。一脸茫然的班尼迪克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洞,以他为中心,空间开始折叠,强大的吸力将所有活动着的生物都拖拽过来,而早有准备的佩斯利则是狂风骇浪中稳稳停泊的小船。等到众人——包括班尼迪克的骷髅头老板——都被紧紧牵连在一起动弹不得,佩斯利倒退着推开了包厢的门。
目前为止,一切尽在掌握。她已经争取了足够的时间,并且还收获了一个重要人物。
就在这时,她的身侧突然冒出一个黑影。红头罩迅捷地扑倒佩斯利,两人纠缠着冲出包厢,在光滑的走廊地板上滑行了一段距离。红头罩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紧紧地抵着佩斯利的喉咙:“你是谁派来的?——这一次别想轻易脱身。”
佩斯利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撞碎了。仔细想想,这还是她第一次和这个陌生人撕破脸。她短促地笑了一下:“你确定?”
话音刚落,维卡从走廊的另一头冲了过来,迎面踹飞了红头罩。在这块区域内,枪械不再起作用,两人开始用冷兵器攻击对方。佩斯利捂着胸口站起来,冲着维卡大喊:“为什么这家伙没被吸走?”
“因为他有问题!”维卡抵挡得很吃力,好在她不只有物理攻击的手段,勉强能把对方牵制住。她回过头:“去楼下!楼下有东西!”
说罢,维卡拦腰抱住红头罩。两人从原地消失,随后从远处的天花板上重重地跌落下来,快要砸在地上时又再一次消失了。
佩斯利捡起手杖往楼下走去。整个赌场已经被维卡“整理”得差不多了。这地方依然延续了班尼迪克精致奢华的装修理念,所以被破坏后也格外壮观。地上洒满了扑克牌和五颜六色的筹码,只是不见一个人影。佩斯利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维卡只是简单地把这些人送到了别的地方,而不是两个世界中间的夹缝或者别的什么恐怖的空间里。
“楼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佩斯利环顾四周,注意到一扇藏在墙上的小门。她刚想走近,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略过她的耳畔。
正在因为维卡和她闹脾气的堂吉诃德终于出现了。
它和以前一样,仍然是一只精神抖擞,羽毛黑得发亮的小鸟。它落在佩斯利面前,乖巧地与她对视:“佩斯利,这里没有杜尔西内亚的味道。”
佩斯利停下脚步:“……你在让我离开?”
“没错。”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堂吉诃德似乎比以前沉稳了一点。一旦脱离了之前天真烂漫的形象,它的眼睛里那种诡异的拟人感就格外突兀。
“你已经偏离工作了。”
佩斯利冷静地看着它:“这地方很有可能是一个贩卖人口的集中窝点,只要追查下去,我就可以阻止更多犯罪。而且这和我们要找的东西有很大的关联。”
“你找错了,你被那个假人误导了。”
“不……事实上,我觉得我找对了。”佩斯利向前一步,“——门后面有什么?”
渡鸦没有回答。
“如果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我去‘调查’?”她意识到自己再也没办法对现在的矛盾视而不见了,“堂吉诃德……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该由我来问你,佩斯利。异神的仆从给了你什么样的好处,你要这么不遗余力地帮助她?”堂吉诃德说话时不再假模假样地张嘴,那只鸟的身体变得僵硬而呆滞,所谓“世界意志”的声音开始从四面八方传来。
“——告诉我,佩斯利。你为什么拒绝依赖我?”
“因为我根本就不需要……依赖你。”佩斯利开始呼吸困难,但她没有退却,“我们是合作的关系。我为你办事,你也不能干涉我的行动。不要忘了这一点。”
“我的确不能阻止你——但是我能给你一点教训。”渡鸦相当无奈,但又有点冷漠地叹了口气,“……佩斯利,你得明白。我全心全意地希望你能平安。人类之所以不能过度探索,是因为他们总是过于愚蠢,唯一能做到的只是曲解真相。”
佩斯利眼前一花,硬撑着手杖才没有倒下去。压迫感随着渡鸦一起消失了。过了几秒,枪声从二楼传了过来。
某个人在开枪,热武器又可以运作了。这是个鲜明的信号,意味着堂吉诃德不再关注此处。这是第一次,它这么大张旗鼓地撤走了对佩斯利的注视。
紧接着,枪声不再是遥远的背景音,而变成耳边的轰鸣。佩斯利右侧的肩膀传来尖锐的疼痛。她踉跄着扑倒在地,然后回过头,看见本应在门口等待的莉莉站在她身后。
她面色平静,举枪的手却微微颤抖。
佩斯利捂着肩膀倒在地上,苦恼地闭上眼睛:“啊……我明明把你的子弹全都没收了。”
“那个,我还藏了几颗,对不起。”莉莉的表情变得茫然无措。她无意识地捂住脖子,似乎是想要把那块早就出现的印记和子弹一起藏起来。
“你不该这个时候行动……”佩斯利躺在地上喃喃自语,“按理来说,你的任务应该是在酒吧里制造谋杀,完成一整张月相图……他们干嘛要让你提前暴露?为了阻止我吗?”
莉莉的认知开始混乱。她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又没办法对眼前的景象产生害怕或悲伤的情绪,仿佛身体里的某一块灵魂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她只能不解地低头看向佩斯利:“发生什么事了?”
“别慌,莉莉,你被操控了。你脖子上的印记,它会改变你的思维,有很多人都是这东西的受害者。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把你托付给维卡的”
莉莉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将枪口对准佩斯利的眼睛:“我不明白……我们在干什么?”
佩斯利感到肩膀不那么痛了,她把手上的血胡乱抹在胸口:“从一开始,我们就不会放任你带着那个危险的标记四处乱跑的……你可以把这个当成一个小小的保险——维卡说这是简单的机关,反正什么事情对她来说都很简单——等到出问题的时候可以把糟糕的环节尽量拖延一下。我原本以为我还有时间,看来计划赶不上变化……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吃掉一个棋子没有用,得从一开始就掌控棋局。所以没关系,亲爱的,如果你保护不了自己,就由我来保护你。”
“佩斯利,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莉莉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杀死佩斯利。她习惯性地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手指却开始扣动扳机:“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
佩斯利轻声说道:“就是现在,书记官。”
书记官停下了动作。之前埋下的指令立刻带走了她全部的意志。在永无止境的识海中,她再一次回到了那个难忘的夜晚——醉醺醺的朋友们、一团糟的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还有那个站在吧台上大声演讲的女人。在那一天,莉莉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书记官”。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她所生活的阴暗角落也被重新照亮了。
在闪烁的灯光中,有人拍拍她的肩膀。莉莉回过头,看见一双漂亮的绿色眼睛,像童年的故乡那一望无际的草场。
“来跳舞吧。”书记官傻笑着说。
佩斯利顺势接住莉莉倒下的身体。在新的指令下达之前,莉莉会一直睡着,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这不是什么好事,但是鉴于她刚刚差点把自己弄死,佩斯利觉得还可以接受。
与此同时,佩斯利再一次明确地意识到,自己找对地方了。她缓缓地站起来,看向那道虚掩着的门。
佩斯利口袋里的那支钢笔震动了两下,维卡从中传送了回来。她狼狈地滚了两圈,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风雪的寒气从她身上飘落下来。
“你又去了趟西伯利亚?”
“我把那个讨厌的家伙扔进去了……”维卡拍拍身上的冻土。她看了眼受伤的佩斯利,又看了眼失去意识的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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