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7（2 / 2）

钱老二以为没有人敢去问日本鬼子。李文翰并不是三头六臂的哪吒，胆子再大也不敢去摸老虎屁股。钱老二判断错了，李文翰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非要问问日本鬼子不可。不等他开口，日本鬼子兵对钱老二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钱老二立刻点头哈腰比比划划地回答了半天，只见日本兵的脸立刻变了，骂了一句“八嘎”，就把李文翰劈头盖脸地打了一顿。

李文翰虽然不知道钱老二都说了些什么，但是，知道肯定没有说好话，恨不得扒了钱老二的皮。

“姓钱的，你借刀杀人卑鄙无耻！俺知道，俺眼下还没有能力和你算账，但是，人不死账不烂，你又欠下俺李文翰一笔账，总有一天俺会新账旧账一起和你算，并且让你加倍偿还！”

“就凭你李文翰那点本事，还想和俺新账旧账一起算，别大白天地说梦话了，你们家已经不是三百年前的李家了！这么多了，那笔账你算清楚了！再说了，钱二爷能?等着你来算账吗？咱两家的账怎么算，不是你说了算，钱二爷算了算，恐怕不等你和钱二爷算账，钱二爷早就把账和你算完了！”

钱老二又对日本鬼子兵嘀咕了几句，日本鬼子兵不由分说，拳打脚踢把李文翰带走了。到了宪兵队，钱老二指使几个人，把李文翰打得遍体鳞伤，差一点要了李文翰的命。

李老汉回来后，听说儿子被日被鬼子带走了心急如焚，为了救儿子，除了没有卖地，几乎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还借了很多债。拜了山神拜土地，托人讲情送礼，几经周折才把李文翰保出来。虽然李文翰的命保住了，但是，李家却元气大伤，再一次陷入了一贫如洗的境地。

钱老二把黄牛牵回家后没两天，钱有利到钱老二家串门，一看李文翰的牛在钱老二家拴着，就笑眯眯地端详起来。

“有利，这头牛怎么样，不错吧，送给你吧！”

“俺最讨厌这些东西了，俺可不要！二叔，弄这么个玩意干啥，从早到晚地伺候它，烦不烦！”

“烦，有啥好烦的？现在二叔不但不烦，而且，心里要多舒坦有多舒坦，要多高兴有多高兴！”

“你过去一看见牛，就捏着鼻子跑一遍去了，现在咋喜欢上牛了，难道日头从西边出来了！”

“有利，实话对你说吧，不知道咋地了，二叔自打看见它就喜欢上它了，这心里就像有个毛毛虫似的弄的二叔吃不好睡不好，连做梦都梦见它，恨不得立刻弄到手。这还不算，二叔总想狠狠地收拾收拾李文翰，给他敲敲警钟让他老实点，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苍天不负有心人，哪里想得到，求神拜佛都弄不到手的机会转眼就来了，不仅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牛弄到手了，而且，二叔还找了几个人把李文翰打的浑身没有一点好地方，差一点要了他的小命！”钱老二神采飞扬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这还不算，老东西急眼了，把值钱的家什都卖了，花了不少钱才把李文翰弄回来。人虽然回来了，可李家又大伤元气，成了穷光蛋了！怎么样？你二叔这一招不赖吧！一举两得，二叔能不高兴吗！”

“二叔，你真行！俺爹白活这么大岁数了，这么多年的官白当了，连你的一半都赶不上！美中不足的是，虽然把李文翰收拾惨了，可惜没有把他整死，便宜他了！”

“其实也没有啥可惜的，有句话你听说过吧，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收拾他的机会有的是，他不可能都能躲过去！何况，他元气大伤，就是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没有个三年五年的休想翻过身来！细想起来，李文翰真是个倒霉蛋，那天他要是不回家，顶多也就是损失一头牛！真是鬼使神差，他明明知道回家就是进火坑，还偏偏往回跑，你说，普天下哪有像他这样的蠢货！人常说：当一个人走鸿运的时候财往你怀里跑，不想要都不行！当你倒霉的时候，灾祸跟着你的屁股追，你跑到哪里它撵到哪里，你即使跑到天边去也躲不过去！他李文翰是鬼缠身，一辈子都没个好！”

“还真是这么回事！二叔，你比侄子强多了，侄子不得不佩服你！”

“有利，二叔没你念的书多，可二叔心眼子比你多！不仅心眼子比你多，招数也比你多，手段也比你狠！”

“侄子是望尘莫及啊！二叔，这牛能卖个好价钱，别养了卖了得了！”

“二叔的喜欢劲还没有过去呢还不打算卖，等到多咱玩够了再卖！”

“你看把你喜欢的，不就是头牛吗，何苦来呢！”

“这你就不懂了，这头牛不仅能干活，杀了吃肉也比别的牛的肉香！更主要的不在这里，二叔之所以不卖，就是想再气气李文翰和他爹那个老东西！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牛拴在咱家里，却又没办法弄回去，不气个半死也得气得吃嘛嘛不香，你说卖了好呢还是留着好？”

“二叔，真有你的！杀人偿命气死人不偿命，实在高明，侄子佩服的五体投地！从今往后，侄子还真的好好跟二叔学学如何借刀杀人！”

“要说干活，二叔俩不顶一个。干这事，二叔可是百里挑一的行家，够你学半辈子的！”

李文翰出来后养了好几天才能出门。当他路过钱老二家时，发现自家的牛拴在钱老二家的院子里拴着，就怒气冲冲地进去了。

“姓钱的，俺就知道什么缺德的事你都干得出来，你就作孽吧，苍天在上，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没好下场，你差一点死在大牢里，咱俩到底谁没有好下场！俺知道，你一定会问，牛为什么会在二爷家。李文翰，你多少也念过几年书，虽然没有出过sd省，可也没少出去逛荡，多少也应该有点见识，咋连这点事都不明白呢！告诉你吧，皇军觉得二爷办事有力把牛赏给二爷了，二爷就牵回来了，就这么简单！李文翰，你之所以被皇军关了几天，是你自己得罪了皇军，与二爷无关！至于这牛吗，二爷倒是想把牛还给你，就怕你不敢要！”

“钱老二，连三岁的孩子都明白的事，难道俺李文翰就傻到连这点事都看不清楚的地步！你借日本鬼子大扫荡，趁机祸害了多少人，捞了多少不义之财，谁的心里都清清楚楚的！你再会说再会装，也掩盖不住你那肮脏的心！钱老二，你知道人们都管你叫啥吗？”

“骂俺的人都是他妈的嫉妒俺钱二爷！谁他妈的愿意骂尽管骂、爱叫二爷啥就敞开地叫好了，二爷不在乎！”

“姓钱的，几乎全县城里的人都管你叫钱缺德，日本人的狗！你竟然还有脸活着，趁早自己撒泼尿沁死的了！”

“你也就是会诅咒，难道你就不知道，咒一咒十年寿，你尽管咒吧，老子不仅要活着，而且还要活一百岁，把你们全都气死！”

“俺李文翰现在还没有本钱和你斗，还不能把你怎么地，不过，俺得提醒提醒你，历朝历代卖国求荣给外国强盗当走狗的人，虽然也能狐假虎威不可一世，可到头来都没有逃脱落水狗的下场，不仅遗臭万年，而且有的还掉了脑袋！姓钱的，你早晚也会有这一天！”

“李文翰，看来皇军的小号你还没有待够，你要是想来个二进宫也不难，俺现在就进城，用不了一顿饭的功夫皇军就会把你再关进小号里去，让你再吃几天小灶！到那时候，可就没上一次那么幸运了，说不定就死在小号里了！”

“狗屁皇军，是日本鬼子！是一群没有人味明火持杖的强盗！”

“李文翰，你骂二爷，二爷不和你一般见识，你如果再骂皇军，皇军知道了，非用刺刀把你挑了不可！”

“你要是有种你就去告诉日本鬼子！但是，你如果让俺李文翰活不下去，俺临死之前一定拉上一个垫背的！，那个垫背的不是别人就是你！你要是不怕丢了小命，就去告诉日本鬼子吧！”

钱老二知道李文翰是一个敢于拼命的人，说到做到绝不含糊。但是，他只知道李文翰不甘心，不相信李文翰敢要自己的命。

“李文翰，算你李文翰有种！你也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值几个钱就口吐狂言，你以为你这么说二爷就怕你了，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李文翰，你既然不怕死，难道二爷还怕埋不成！”

“钱老二，李家从来没有出过孬种！你不相信俺李文翰有那么大的胆子，今天俺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俺李文翰不是泥捏的，俺也不怕死，不信你就试试！钱老二，还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李家不仅一定会重新站起来，而且，一定以牙还牙！”

“你就别吹了！二爷用不着等那么久，眼下就可以让你家破人亡！”

“钱老二，你也就是仗着有日本鬼子给你撑腰，才敢说这种丧心病狂的话！眼下日本鬼子虽然强占了大半个中国，但是，中国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中国的天永远是中国人的天！中国的地永远是中国人的地！别说日本鬼子只有弹丸之地，无论哪个比他大的国家都休想霸占中国！钱老二，俺问你，你知道日本鬼子能在中国待多久吗？”

钱老二张口结舌。

“你不知道是吧！俺可以告诉你，日本鬼子早晚有一天会滚回到他们的狗窝里去，等到中国回到中国人手里的时候，到那时候，别说城关村，就是全中国还有你的立足之地吗！”

钱老二还真没想过日本鬼子能在中国呆多久，好半天才说出话来。

“李文翰，你少来这一套！俺钱老二舒舒服服地活一天算一天，就是死了也够本了！你呢？你死了，可能连副棺材板都买不起！鹿死谁手，那就骑毛驴看账本走着瞧吧！”

“钱老二，俺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你不相信城关村有人敢惹你，更不相信有人敢要你们钱家人的命。其实，不光俺李文翰想要你的命，城关村那些被你敲诈勒索过的人谁能饶了你！你即使把俺整死了，俺不能亲手宰了你了，但是，他们会替俺扒你的皮抽你的筋，让你死无葬身之地！钱老二，你最好小心点，别到时候，稀里糊涂的都不知道咋死的！”

李文翰这么一说，钱老二还真有点蒙了，到底谁先死，谁死在谁手里还真不好说。看样子，如果自己现在就去找日本人，恐怕不等过了西关的城门就被李文翰打死了。如果以后让日本人收拾李文翰，李老汉也绝对不会再放过自己，何况还有那么多的恨自己的人。自己不想死，可又不知道说啥好，想来想去硬着头皮说了一句硬气话。

“李文翰，牛皮不是吹的泰山不是垒的，你就吹吧，小心把肚皮吹炸了！”

“钱老二，，别走夜道吹口哨自己给自己壮胆了！善恶总有报，自作孽不可活！”

几千年来，农民的精神生活文化生活都是最单调最枯燥的，再加上贫困和成年累月地劳作，烦心的事多高兴的事少。即使过年过节也不是每个人都期盼的，富人喜欢过年和过节，而穷人不仅没心思过年和过节，甚至还怕过年过节。只有赶集和赶庙会，才能给贫苦的农民带来难得的一点消闲解闷的时光，并且可以通过卖点余粮及瓜果梨桃和其他产品换点钱。还能给靠拉脚和干零活挣钱的人提供一些机遇。所以不管忙不忙、也不管有没有钱都会到集上、庙会上玩一天。尽管是大集和庙会，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但是，买东西的少卖东西的多。

钱有利和钱有财、钱有旺和老百姓不一样，他们赶集是为了寻欢作乐，每天都逛到集上没有人了才回家。

金县没有什么名贵的土特产，只出产一些普通的瓜果梨桃。到端午节前后，桑葚、杏和各样的甜瓜就都陆续上市了，赶集的人比其他季节要热闹得多。

五月的一天，恰好又逢大集，钱有利正在吃早饭，忽然想起了葚子和杏，问媳妇今天是不是大集。钱妻说是。

“每年到这时候葚子和杏就下来了，现在集上该有卖的了吧？”

“俺没出过门，不知道有没有卖的，应该有了吧。”

“头茬葚子和杏最鲜，再不尝尝就过时了！”钱有利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说道：“不吃了，赶集去，给俺找一套干净的衣服！”

钱妻打开柜子拿出了一套衣服递给了钱有利。钱有利换上衣服，走到镜子跟前左看看右瞅瞅，拍打拍打褂子提提裤子，直到满意了才笑眯眯地出了屋。

钱有利有只大黄狗，除了晚上睡觉不和钱有利在一起，白天和钱有利形影不离。钱有利从屋里一出来，大黄狗一看钱有力的打扮立刻就明白了，赶紧跑过去，冲着钱有利不停地摇尾巴。

“你小子是老子肚子里的蛔虫，一看老子这身打扮就知道老子要去干啥！在家里呆腻歪了吧，走，跟老子到集上逛逛去！”

钱有利没有进城，而是迈着四方步领着大黄狗先去了钱有财家。

“二哥，你要干啥去？”钱有财问道。

“赶集去！”

“好啊！俺正腻歪的难受呢，正好和你一块去，痛痛快快地玩一天！”

“把有旺、有成都叫上！”

“叫他俩干嘛，人多好干活人少好吃馍，人多了干啥都不方便，带他们去干啥！”

“你说错了，虽然说人少点好，如果遇上什么事，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人强！”

“有旺没啥说的，有成和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他不会去的！”

“又不是让他去上刀山下火海，何况又是俺去找他，难道他也拒绝不成！如果那样也太不是抬举了！”

钱有利和钱有财先去了钱有旺家，不用说，钱有旺乐得直蹦高，三个人又一块去了钱有成家。

钱有成正在收拾干活用的工具，钱有利连蹦带跳地进了门。钱有成心想：怪了，咋越怕鬼鬼越上门呢，躲都躲不及。

“有成，今天是大集，走，一块赶集去吧！”

钱有利哪次赶集都非惹事不可，弄得钱有成说不出道不出，非常的尴尬，钱有成一听说让他一块去赶集，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二哥，家里还有点活没干完，俺就不去了，你们去吧，哪天再和你们一块去。”

“哪天？哪天到底是哪天啊！二哥每次找你，你都这样搪塞二哥！有成，二哥找你一块去赶集，是看在兄弟的情分上，既不让你掏钱买东西，也不让你掏钱给二哥买火烧夹驴肉吃，你干嘛这么不知好歹？再说了，现在谁家没有活，就算有活，又不是火上房了，难道非得今天干吗？有成，别把二哥当傻子，二哥知道你不愿意和这帮人来往，不愿意去直接说不就得了，何必编瞎话糊弄二哥呢！再说了，编瞎话你都不会编，看来你也就这么一点出息了！”

“俺在干啥你又不是没有看见，俺是在编瞎话吗！再说了，俺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俺要是放下手里的活去赶集，回来骂俺一顿是轻的，弄不好非揍俺一顿不可！”

“你看看你这副可怜相，装得要多像有多像，别给二哥装了好不好？谁不知道俺三叔把你当宝贝，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舍得揍你吗！再说了，就是揍你，顶多也就是不疼不痒地踢你一脚，是能伤了筋还是能动了骨！有成，你别以为少了你这个臭鸡蛋就做不了槽子糕了，不识抬举！”又对钱有财说：“人家和咱不一样，人家是正经人！咱是啥？咱们都是不务正业的浪荡公子，不会过日子的败家子，和咱一块去赶集丢人，走吧，别耽误人家干活！”

钱有利说完和钱有财、钱有旺气哼哼地走了。钱有成瞅着三个人在心里气哼哼地说还有脸说呢，钱家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钱有利到了集上一看，赶集的人熙熙攘攘，卖东西的人都不停地喊着，闲逛的人饶有兴趣地逛来逛去，卖桑葚、杏和其他瓜果和东西的都大声吆喝着，立刻高兴起来，背着手敞着怀，迈着四方步旁若无人地指点指点这个说说那个，似乎多么洋气和高明似的。钱有财抱着膀子一摇三晃，边走边驴唇不对马嘴地说几句奉承的话，一副十足的打手的样子。钱有旺则领着狗，狐假虎威大摇大摆地在后面紧跟着。

赶集的人看着三个人不可一世的样子，有的撇撇嘴、有的小声地骂几句难听的话、有的则赶紧躲一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