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6(1 / 2)

第18章

城关村西头有一座城隍庙,也叫西大庙,院子很大,能容下好几百人。成立合作社的动员大会就是在西大庙举行的。动员会结束后,第二天就立即召开了合作社管委会成员选举大会。

选举这天,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不同寻常的一天,而对钱有利来说是决定他的命运和前途的一天,犹如生死关头一般。这天,钱有利不仅早早地就起来了,而且,草草地吃了几口饭就去了会场。钱家和钱有利最亲近的哥们,不仅去的早,而且如临大敌一般,都站在最显眼的地方,两只眼睛贼溜溜地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弄得那些胆小的人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虽说是公开选举平等竞争,看看钱家的架势,哪个敢不投钱有力的票。而那些所谓的选举委员会的官员和检票员,也大部分都对钱家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就是很不满的人,也只能暗暗地骂几句解解恨罢了。这些虽然都是预料中的事,但是,还是让很多人都大失所望,可有都无可奈何。

选举结果固然不出人们所料,不管人们咋讨厌钱有利、对他多么不放心,钱有利还是很顺利地进了管委会。在讨论分工时,杨占全提议有钱有利担任会计,并说了一大堆理由。尽管副社长张忠良和王志刚不同意,最终少数服从多数,钱有利如愿以偿。

钱有利当上了会计,钱老大的心思没有白费,钱老大不但兴奋异常,而且,青春似乎又回来了,一夜之间似乎年轻了十几年沾沾自喜地说:“俺钱老大是什么人,是威震四方的钱老爷子!别看现在退休了,跺跺脚,全县城依然得抖三抖!喊一嗓子,连城墙都得晃三晃!想挡住老子的路是白日做梦!是碟子里扎猛子不知深浅!是蚂蚁挡车自不量力!”

钱有利、钱有财和钱有旺乐的直蹦高,回到家就把小酒杯一端,只到喝得人事不懂才算拉倒。

而那些有正义感的人,虽然都气不忿儿但也只能认了,只能悲观地问上苍城关村还有希望吗,希望在哪里。

王振岭、大成、冬子几个人听说钱有利当上了会计,吃完晚饭就都气呼呼地去了李家。

选举后还极力推荐他当会计,他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他不知道钱有利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他就不怕损害自己的形象和人格吗!”

“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互相利用自古就有,杨占全之所以这么做,如果大叔没有猜错的话,无非两个原因:一是怕钱家;二是在为自己以后的提升铺路。这种复杂的关系和暗中的交易的事,别说老百姓左右不了,连想都想不到。话又说回来了,即使想到了,管得了吗?谁挡住吗?只能眼睁睁地瞅着。不过,也没有必要担心,不管他们如何互相利用,总有一天会因为个人利益得不到满足而狗咬狗分崩离析。”

“谁都知道钱有利是个专横跋扈、胡作非为、无恶不作的人,让他进管委会已经是引狼入室了,再让他当会计,不是等于让狼看着羊?合作社还能有安宁之日吗!”

“从古至今,贪赃枉法、横行霸道、胡作非为欺压百姓的人都没有好下场。钱有利虽然当上了会计,他也不敢太张狂了,如果他肆意妄为,一定会得到惩罚!”

“让人更想不到的是,!看样子他已经被钱有利拉下水上了贼船了!接下来肯定会让钱有利牵着鼻子走,将来是什么后果,就很难说了!”

“这也是大叔最担心的。!”

“如果就一个或者几个钱有利和杨占全倒也无所谓,就怕由很多像钱有利和杨占全一样的人!何况,他们的行为一时半时的很难被上面发现,还不知道老百姓要遭多少年的罪呢。”

“事已至此,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社会就像夜空一样繁星闪耀,不仅看得见,而且,就好像就在头顶上一样,一伸手就能摸得着。其实夜空高深莫测,谁也看不透其中到底暗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玄机,都是什么样的玄机。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你想不到,以后发生的事情也照样想不到。钱有利当上了合作社的会计,虽然是李文翰预料之中的事,但是,别看李文翰说的很轻松,实际上他的困惑并不比别人少,想想以后的事情,心里依然充满了担心和惆怅。把王振岭几个人送走后,独自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回屋。

赵金芳始终坚信,凭着自己和丈夫的勤奋,加上几个孩子也都一天天长大了,单干也好成立互助组合作社也好,用不了几年自家就会走出困境,不会再有难处了。十几年后,孩子们就一个接一个地成家立业了,李家就不再是任人欺负的李家了。钱有利当上了合作社的会计,让本来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和希望的赵金芳,也不免有些心灰意冷疑虑重重。不过,她依然不相信钱有利能把天翻过来。

老百姓虽然斗不过钱家,但是并不甘心,一旦有机会就挖苦和嘲笑钱有利一番出出气。这天,一帮人坐在护城河的桥上谈论选举的时,钱有利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等到钱有利走到跟前,就七嘴八舌地嘲笑和挖苦起钱有利来。

“钱会计,又有啥喜事了这么高兴!”一个青年人笑嘻嘻地问。

“咋的,你看俺钱有利高兴心里不痛快咋地!”

“你说这话可就没道理了,你高兴俺有啥不痛快的!就是不痛快,也只能在肚子里装着,也不能对你说啊,何况还有这么人!不过,俺还真有点想法!”

“啥想法?”

“对让你当会计有点不服气!”

“不服气?老子当会计,你有啥不服气的!”

“城关村除了你,谁有那个本事当会计!俺不是因为你当会计俺眼气不服气,是因为俺觉着让你当会计,是王八驮驴粪蛋子大才小用了!”

青年人的话把其他人都逗笑了。钱有利琢磨了半天才弄明白王八驮驴粪蛋子是啥意思不由得怒气冲天。

“什么王八驮驴粪蛋子,你他妈地什么意思!”

“俺是打比方,哪有什么意思啊!”

“有你这么打比方的吗?以为老子听不出来啊,你他妈的是砢碜老子!”

“你看你,多心了是吧!俺的意思是,王八力大无穷,本来是用来驮石碑干大事的,让它驮驴粪蛋不仅是大材小用,而且是耍弄它!钱有利,论你的本事当个县太爷绰绰有余,让你当合作社社长都屈才了,让你当会计跟王八驮马粪蛋子有啥区别!钱有利,你别生气,俺的比喻虽然不太恰当,但是,也是恰如其分的,你就当笑话听吧!”

“你他妈的骂老子,还让老子当笑话听,你小子也他妈的太可恶了!告诉你,县太爷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以为俺当不了啊,是老子不愿意当!”

“别价啊,你这不成了傻瓜蛋了吗!扒拉算盘珠子有啥意思,哪赶上当县太爷!出来进去前呼后拥,审案子的时候惊堂木一拍多威风,衙役们再一喊威武,满堂山下里里外外,那个不吓得直打哆嗦!你当初弄错了,干嘛当个合作社的小会计,最低也得当社长啊!不要紧,过些日子找你哥去,让他给省里的领导说说,咱县的县长就是你了!你要是当上县长,那可是你们家的祖坟上又冒青烟了!不光你们钱家又荣光起来了,全县的老百姓都跟会跟着沾光!”

“好啊,你小子竟敢拐弯抹角地拿老子寻开心!今,天老子有要紧的事要办,没工夫收拾你,等老子有工夫了,老子要让你看看,俺是咋扒你的皮的!”

钱有利说完转身就要走。

“钱会计,干嘛走,再唠一会儿!”

“你还有啥屁,快放!”

“听说你爹把会计比作皇宫里的大内总管,大内总管可不好,是大太监,你可不能当大太监,太丢人了!”有一个人说。

“你们他妈的咋说越说越难听呢!是活腻歪了想找死,还是欠揍了想让老子给你们舒一舒筋骨!你们都给老子记住了,那一天非把你们这帮东西的嘴都打烂了不可,看你们还敢不敢戏弄老子!”

“钱有利,你是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别以为你当会计了,城关村就装不下你了!自作孽不可活。老天爷打雷的时候小心点,别让老天爷把你劈了!”

“你他妈的再胡说八道,老子先把你劈了!”

“钱有利,就你那两下子还想把俺劈了?来吧,你要是敢和俺动手,俺就把你的那玩意砸到屁股眼里去!”

钱有利不想再待下去了,如果再待下去,不但还会有人指桑骂槐的骂自己,骂的可能更难听,赶紧走了。

其他人一看把钱有利的鼻子都气歪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合作社成立起来了,该归拢各家各户的牲口和农具了。因为大型农具都要参与合作社未来劳动成果的分配,为了公平起见,合作社专门成立了一个农具成色鉴定小组,杨占全为组长,贫协主席张忠良和副社长王志刚为副组长,几个德高望重又熟知农具成色的老把式为成员,给各家各户的牲口和农具评定等级。钱有利不是小组成员,是负责记账的。

这天,李文翰一大早就起来了,吃过早饭,把各种农具归拢好了以后,又给毛驴多喂了一些精料。毛驴吃完后,又用笤帚把毛驴浑身上下打扫了一遍,直到看不见一点灰尘为止。

“文翰家,为了买这些农具,你两口子起五更睡半夜遭了多少罪,有的刚买来还没使呢,转眼就成了合作社的了,娘实在舍不得。”李老太太说。

“娘,以后咱也用不着这些东西了,就别心疼了。再说了,社里也不是白要,将来合作社好了会还咱们钱的。”

“娘不是心疼别的,是心疼你两口子出的那些力气操的那些心!东西和人一样,谁家的谁心疼。”

不一会儿,王振岭、大成、冬子就来了,帮着李文翰把农具装车上后,赶着车去了西大庙。

西大庙的大殿门前一张八仙桌和几张小桌,桌子都是土改的时候没收地主的。周围放着几个凳子,是给社长——也是鉴定小组组长和几个鉴定人员坐的。别看桌子和凳子不起眼,它可是地位和权力的象征,只有在十分庄重的场合才使用。谁坐那张桌子,坐在什么地方,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

钱有利明知道自己该坐到哪里,但他把记账的本子往八仙桌的正位上一放就坐下了,似乎他是鉴定小组组长似的,其他人都是跑龙套的配搭。其他成员和社员们瞅着钱有利撇了撇嘴没有吱声。钱有利毫不在乎,满脸得意之色,依然摆出一副惟我独尊的样子,嬉皮笑脸地瞅瞅这个瞅瞅那个。杨占全看了看钱有利想说什么,犹豫了半天没有说。

“钱有利,到旁边那张桌子上坐着去。”张忠良很严肃地说。

“为什么?俺是负责记账的,就应该坐这里!”钱有利把眼睛一瞪,理直气壮地说。

“谁告诉你坐这里的!谁应该坐这里,你应该坐哪里,你难道不知道吗?这里是主持鉴定的组长坐的位置,你不是主持人,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

“谁规定的主持鉴定的人必须坐这里?坐到旁边就不能主持鉴定了!别人都没说啥,咋就你这么多事呢!张主席,你该干啥干啥去,别像个老婆婆似的啥事都管,啥事都想说了算!”

张忠良气得脸都红了,刚要指责钱有利,杨占全说道:

“算了,我坐哪里都一样,他愿意坐那随他的便吧。”

“杨社长,这不是坐哪里都一样的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今天是成立合作社后第一次召开这么大的会,谁坐哪里是有规定的!就是平常里,也的分大小长幼,那能一点规矩都没有呢!”

“部队里讲军民一家、官兵一致,地方上也应该这样,不应该有高低之分。”

“军民一家、官兵一致和开会及公共场合按照规定的坐位坐,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杨社长,合作社成立才几天,钱有利这种目中无人随所欲为的行为,对社员们的影响是很恶劣的!在这个问题上,你可不能和稀泥啊!”

杨占全没有吱声。

张忠良对杨占全的态度很不理解,但是,当想到今天是合作社成立后第一个正式工作的日子,既不能影响社员的情绪也得照顾一下社长的面子,只好把要说的话又咽回去了。但是,他知道钱有利是什么德行,如果不予以严厉地批评,他将更加肆无忌惮,长此以往歪风邪气必定横行,合作社就不能正常工作,必须严加制止。

“钱有利,这里不是你家,更不是过去,你想咋地就咋地!你刚当上会计就这样专横跋扈目中无人,公开地破坏规矩和秩序,虽然杨社长不和你计较,但是,你必须遵守规矩!你今天如果让出这个位置,你就别当会计!”

“张忠良,现在是不是过去了,可也不是土改的时候了,你少拿土改时期的那一套吓唬人了!俺是经过大伙选举上来的,俺能不能当会计你说了不算,你还是歇会儿吧!”

“钱有利,你以为谁都不知道你这么做的用意吗?别枉费心机了!你到底让不让!” “张忠良,俺钱有利怕过谁,少给俺钱有利吹胡子瞪眼的!社员们都把车、牛、农具送来了,都等待着评定等级,看在社员们的面子上,俺今天就让开这个位置。让开是让开了,但是你要明白,不是俺钱有利怕你才让开的!而且只有这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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